第一章 从了人间（2 / 2）

她的心情就跟这儿的天空一个样，灰色的。

闷燥、空茫、压抑、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来都不喜欢喝奶茶，买奶茶只是觉得有杯奶茶在手里会显得没那么落魄，不会像在火车站那样，被票贩子直截了当地发现她的窘迫。

她无聊自尊心的一种表现形式。

捧着奶茶，准备丢的时候，街对面乌压压走出来一群人。

女孩子们，个个剪着一个妈生出来的斜刘海，眉眼都要被刘海压得看不见，穿着全黑套装，带着骷髅项链，神情狂霸拽，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脸上写满“不好惹”，边走还要边踹翻垃圾桶。

垃圾随着她们的动作泼了一地，黑色脏水玷污了劳动工人的成果。

说实话，郁浓就没看见过这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假如她们只是单纯的非主流，其实还好，毕竟谁没有中二过，但是踹垃圾桶的行为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灿烂的年纪，践踏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很刺眼。

所以一个打扮正常的小姑娘向她跑过来，郁浓难得主动地给她让了路。

又慢慢地把行李箱移回去。

视线随意地在这条街划拉着。

垃圾桶呢？

再收回视线时，不好惹女孩已经走过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围在她的身旁，交谈间窃笑着，刺得人耳膜生疼，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让人很不爽。为首的不好惹长着一副吊梢眼，弓起背脊，找茬似的撑着胳膊斜着她。

从踏入w市第一眼的空茫到现在快一个小时，郁浓的情绪逐渐恢复了正常，能慢慢自己思考了。

心情是漂漂浮浮的，像风筝拿根线拽在空中，她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假如没有不好惹女孩，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会这么烦躁，被空茫压了一路的躁意突然像火山爆发一样涌了上来，她自个儿都控制不住。

她不知道是自己身上哪儿刻了个“鼻涕虫”三个大字吗？

票贩子挤完了小太妹堵。

谁也不落下。

烦躁。

她把奶茶往行李箱上一搁，侧过身也学着吊梢眼的模样，撑着胳膊，很入乡随俗地回望过去。

大概两秒。

吊梢眼皱着眉“啧”了声，扭头招呼身后的不好惹们：“走，过两天到学校堵那个浪蹄子……”

临走前还斜了她一眼。

郁浓看着她怂了还要临走前装个逼。

果真非主流的自我修养，输人不输阵。

她不想给郁山海打电话，也对要去借住的家没什么兴趣，左右只是个住的地儿，干脆继续找垃圾桶。

“哇，你很厉害嘛！”声音从她身边传来。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郁浓随口回复了句，抬着脑袋看过去。

是让路的小姑娘，刚刚可能就躲在附近，看她和不好惹对峙。

小姑娘探着身看她手里的奶茶。

“怎么了？”想喝？

“他家是最难喝的，又贵又难喝。”小姑娘直起身一脸可惜，像是说“那么多家，你非喝个最难喝的，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

郁浓顿了两秒，举着奶茶摇了摇：“……我喜欢。”

千金难买喜欢，小姑娘也不纠结这个话题了，继续很快活地讲着什么：“你是不是五中的啊？以后你见到哪几个人记得躲开，她们是来找我的，看你给我让路，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五中……

郁山海给她安排似乎也是这么个学校，虽然没亲眼见过这个五中，但是凭不好惹女孩的模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学校。

也是，郁山海能给她弄个学校都不得了了。

其他的莫强求。

“好。”

小姑娘愣了下，歪着脑袋：“你怎么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刚刚她们那么追我……”

啊，应该好奇。

郁浓找到了垃圾桶，随口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我在追隔壁的班草，腿那么那么那么长！刚刚那个吊梢眼也喜欢他，又不敢说，只敢针对我，处处堵我。我都没时间堵班草了……”

丢奶茶的手顿了顿，郁浓回头看着小姑娘，堵班草？

小姑娘和她对视，后知后觉：“就是堵他啊！”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长相幼而嫩，大眼睛砸吧砸吧的，嘴巴上翘，看着像在嘟嘴巴一样。看到她，以为她会是机灵可爱、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但是没想到她直接放学堵校草。

真是人不可貌相。

“真是的，喜欢就去追啊，谁追到手就是谁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敌对这一套……”小姑娘忿忿地嘟嚷。

奶茶丢进垃圾桶，“咚”地一声，沉沉闷闷的，惊落几片微微泛黄的梧桐叶，风裹着麻雀的“啾啾”声袭来。

郁浓回身，准备随便“啊”声，敷衍一下。

突然，在树叶婆娑、麻雀叽喳和小姑娘小声的嘀咕之外，她听到了另一种声音——车辆刹车声。

“吱——”的轻微一声。

这一瞬间，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空间静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她面前，刚好挡住她的路。

车门打开，男人从驾驶座那边走过来，脸藏在车挡住的阴影里看不见，不过穿着黑色工装裤和麦色中帮靴，踩在地上的腿倒是真的长。

不知道跟小姑娘嘴里说的班草比谁长一点。

郁浓百无聊赖地撑着胳膊，仰着脑袋，从男人的腿往上看。

那是个一瞬间的视线交汇，她看向男人的同时，男人刚好抬起脸，大概只有一秒的对视。

可能还不到一秒，郁浓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跳得比刚刚和不好惹女孩对视时敬业多了。

这男人……帅得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