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了人间（1 / 2）

“不用了……”

“有地方……”

“有人接……”

这是郁浓拒绝火车站票贩子企图让她游W市、住旅店、打出租后的半个小时。

她蹲在火车站靠近消防栓的地上，顶着票贩子若有若无飘过来“小姑娘不学好，尽骗人”的目光，有些烦躁的皱了下眉。

把行李箱拉到身边，挡住他们的视线。

拿出手机，她确认了是开机的、没静音、联网了。

但是没人给她打电话。

临行前，郁山海扑头盖脸地给她交代了一通，什么你去了W市不用担心，在那边好好搞学习，都安排好了。什么明天，就明天，你现在去买票，明天就到W市。什么到了地方有人接你……

逼逼逼逼，结束的时候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出站口又涌出一波人，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像破风箱在轰隆隆鼓动，郁浓蹲的地方离他们很近，听得她头疼，“啧”了声，拎着行李箱起了身。

票贩子迅速把出来的人围住，挡着人问“W市玩不玩，我们旅行社有保障的”、“要住宿吗？”、“坐车吗？”……

郁浓看着眼前的票贩子，这人似乎半个小时前就问过她，大概觉得个小姑娘在火车站蹲了这么久，一看就是没人管的，有机会把票卖出去，于是格外殷切。

她拒绝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直往她身边搡过来，像她是个傻逼不倒翁，推不倒是吗。

郁山海说有人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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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郁山海和明微岚的婚姻彻底走到了尽头，跟魔怔一样，明微岚给大忙人郁山海打了八十多通电话。

忙音……

挂。

再打。

忙音……

挂。

郁浓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是想证明郁山海工作时还是能留点空隙给他可怜的家庭吗？

第九十三通，郁山海接了：“喂，我在上班，忙得很，别经常给我打电话，有事回来说。”

“……”

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明微岚的神经，利声嘶吼：“郁山海！你现在给我回来！不回来我们就离婚！”

明微岚平复着呼吸，坐在椅子上等郁山海回来。

郁浓也没事做，慢吞吞从冰箱找了个大西瓜，劈成两半，找了把铁勺，抱着瓜坐在沙发上。

没多久，“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内空气瞬间变得紧绷。

郁山海一踏进门，就像往热油里滴了滴水，劈里啪啦的。

战争打响。

明微岚采用撕扯的战斗方法，长指甲直往郁山海脸上抓：“郁山海你不是人，天天工作工作，你是不是要工作到死？结婚干嘛！害了我和小浓！”

郁山海还没有站稳，被她抓得往后仰，打着发胶的头发也乱了，他皱着眉，制住明微岚：“冷静点！你要是还发疯，我们就不用见面了！我现在就回公司！”

“回公司”像某个奇怪的暂停符，明微岚呼吸还是粗重的，但是力道已经减轻了很多。

见状，郁山海放开她，质问道：“你把我叫回来干嘛？公司正忙。”

“回公司”是明微岚的休止符，那么“公司忙”就是唤醒她斗志的鸡血。

于是中场休息没一分钟，战争再次被打响。

郁浓把勺插进西瓜里，再抽出来，再插进去，再抽出来，西瓜成了红色的浆水。

她很会浪费每次争吵所需的时间。

她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争吵，和无数次争吵一样，却不想这是明微岚最后的挣扎，一只高跟鞋从战斗中心破空而来，尖利的鞋跟一头扎进她的西瓜里，西瓜汁溅了她一脸。

郁浓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眼插在西瓜里的红色高跟鞋，似乎是什么纪念日的礼物，郁山海秘书送来的。

-

她踏进W市火车站的第一秒，可能是踩上地面带来的莫名其妙的踏实感，她忽然想起明微岚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所有东西，只求离婚。

包括对她的抚养权。

郁浓懂明微岚心中对郁山海的怨恨已经大过对自己的疼爱，可是这一切发生了，她还是觉得空茫恍惚，跟踩在云端似的。

所以郁山海干脆利落地把她打包丢到W市，她也觉得没什么，谁都不想要她，很正常的一件事。

票贩子一个劲儿逼逼，给她推荐什么包送到住宿一条龙服务，像是笃定她没地儿可去一个样。

郁浓被他和拖行李箱的声音吵得脑袋一阵疼，索性当着票贩子的面，把衣领“啪”地一下拉到最高，再低头找了个耳机带上。

声音开到最大，松了口气，终于清净了。

票贩子像终于看懂人眼色一样，悻悻地从她身边走开。

郁浓看了眼手机，到了W市这么久，连个骚扰电话都没来个。

郁山海说的借住那家人会来接她，人呢？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郁山海忘了告诉他们她的车次，还是他们本来就不欢迎她来。

郁山海没有给她地址，电话也没有，她不想像个傻逼似的，被票贩子围着问，干脆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出了站。

—

她是在W市出生的，但很小就跟着郁山海和明微岚去了J市，对W市的印象少得可怜。

只知道自己到的是W市一个比较偏远的区。

抬眼，这儿的天空跟没擦干净似的，云朵不是洁白的棉絮状，像抽烟抽多了，被熏成灰褐色，杂乱的电线上站了很多叽叽喳喳的麻雀，附近有很多招牌泛白的奶茶店，墙壁与水泥地缝隙间长出杂草，要倒不倒的探着身。

不亮堂，是她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

像落了灰的老物件，被人遗忘在岁月里，无端的心情压抑。

郁浓慢慢地舔了舔嘴角，收回视线，街上人也很少，时空好像整个被人遗忘了，把行李箱放在家奶茶店前，进去买了杯奶茶。

喝了一口。

啧。

甜到齁嗓子。

郁浓狠狠灌了几口随身带着的矿泉水，才把嗓子里横冲直撞的腻稍微解了解，盖瓶盖的时候，莫名很想叹气。

连杯奶茶都能精准地踩掉她的san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