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争吵（1 / 1）

(\u3000\u3000楚冬青祈福完，浑身尽湿，虽觉得寒冷，但身为炼气士的他，已然没有疾病之患，所以衣物也就无需更换。\u3000\u3000但寒儒当中，自不缺有心之人，早就为他准备了一身干爽的衣衫，他本意拒绝，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如今的他，已是身不由己之人，他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庶族。\u3000\u3000如落汤鸡一般去府衙，委实显得落魄，无疑有失庶族之颜面。\u3000\u3000庶族也并非尽是寒门，也有殷实之家，更有富如裴氏者。\u3000\u3000楚冬青被青年儒冠引领至一间雅致别院，进门便见一位白衣女子玉立于雨檐，雨珠衔接成帘，虽瞧不起女子的容颜，但其体态却是一目了然，丰神绰约，娉婷袅娜，不禁令人浮想联翩。\u3000\u3000当他步入屋檐下，继而一睹其真容，只见白衣女子，杨柳为眉，芙蓉如面，瑶鼻玉口，笑眼横波，端的神采惊鸿，国色之貌。\u3000\u3000尚是毛头小子的他，何曾见过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不由恍然失神。\u3000\u3000白衣女子见状，非但没有嗔怪其失礼，反倒嫣然一笑，嬉问道：“你可知我是谁？”\u3000\u3000自觉失礼的楚冬青，脸皮发烫，赧颜敛目，羞愧道：“小子，不曾见过姐姐，所以并不识得姐姐。”\u3000\u3000白衣女子听罢，笑容愈盛，柔声道：“你虽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可见过你许多次。”\u3000\u3000楚冬青沉思须臾，心中大致猜到了其身份，但又拿不准，唯恐猜错，惹人不喜，故而嘿然不语。\u3000\u3000白衣女子笑道：“可听闻‘他日青丝落腰肢，百花羞颜万人识’？”\u3000\u3000楚冬青惊异道：“竟真是初眉阿姊！”\u3000\u3000一声姐姐，已叫得初眉心花怒放，这一声阿姊，不仅亲切，更是尊称，顿时听得她明眸盈盈，险些落下泪来。\u3000\u3000她强忍着泪水，笑问道：“你为何叫我阿姊，只有自家姐弟，才会称为阿姊。”\u3000\u3000楚冬青如实相告，“阿兄留下亲笔手札一册，上面记载了他在青玉楼，认了一个浣衣小婢为义妹，即是阿兄义妹，自是我阿姊。”\u3000\u3000饶是初眉性子坚毅，但眼窝的泪珠，终是滚落于脸颊，泪眼婆娑的她，一时间竟是无语凝噎。\u3000\u3000她一直私以为，当年麻衣郎君叫了她一声吾妹，不过是一时兴起，不曾想，并非是自己一厢情愿，而是两厢有意。\u3000\u3000青年儒生却是开口道：“初眉姑娘，且容楚小郎君换身干爽衣物，再作叙谈。”\u3000\u3000初眉颔首道：“是该如此！”\u3000\u3000说罢，便掏出一面绣工极差的花鸟图手绢，擦拭眼泪。\u3000\u3000楚冬青瞧见那手绢，一时惊愣住了，那刺着丑陋花纹的手绢，不是出自家娘亲之手！\u3000\u3000苏氏曾好奇过，她那些不堪入目的刺绣是如何处理的，若裴氏纯粹是为了资助她母子俩，收购之后，却又将刺绣丢弃，那她便决意不再刺绣了，缺钱时，便去裴氏立契贷银，待家中有余钱，再逐一还清。\u3000\u3000为此，楚冬青特意去问过裴氏的商贾，得知他们以收购的半价，将刺绣尽数卖于了一位女子，至于其身份，却不愿透露。\u3000\u3000一眼认出这手绢的楚冬青，旋即明白过来，那女子便是这眼前人。\u3000\u3000不过，他没有点明此事，而是不动声色地摇头道：“今日就不叙谈了，不可让外面的儒士久等。”\u3000\u3000初眉闻言，略微有些失意。\u3000\u3000楚冬青继续说道：“阿姊，有空来家里坐坐，咱娘早就想见你一见，听说你是舞魁，奈何眼睛看不见，要不然非要你给她舞一曲。”\u3000\u3000初眉悲喜交迸，激动道：“明日我就上司空府看望咱娘，莫说是舞一曲，便是舞上一天，我也情愿。”\u3000\u3000楚冬青换完衣物，便与初眉姑娘辞别了。\u3000\u3000他领着数百名儒冠，浩浩荡荡朝京兆府走去，不时还有老百姓加入其中，队伍愈发壮大，抵达府衙时，竟有上数千人之多，将街巷围堵的水泄不通。\u3000\u3000人越多，楚冬青的底气就越足。\u3000\u3000奈何，这场官司的结果，并非人多就能左右的，拿不出证据，一切都是空话。\u3000\u3000最终，薛府尹按照圣上的意思，将这个命案给拖延了。\u3000\u3000楚冬青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之后会怎样，只能等待时机了。\u3000\u3000然而，老百姓显然对此并不满意，哪怕是当年楚常青在世，也不曾造就如此声势，他们难免有些冲昏了头脑，试图仗势逼迫圣上就范。\u3000\u3000有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u3000\u3000但是，这股洪水还不足以倾覆圣上那艘巨舰，反倒会殃及楚冬青这艘小船。\u3000\u3000一旦引发暴乱，事后追究问罪，罪责轻则是聚众闹事，重则如同造反。\u3000\u3000始作俑者的楚冬青，必然是首当其冲，反受其害。\u3000\u3000这一点，钟渔考虑不周。\u3000\u3000好在得道者多助，钟渔的遗漏之缺，朱屠却有先见之明，所以他才连夜书信，摆脱学生送于昔日门生，便是为了补缺遗漏。\u3000\u3000群儒来此，不止是为了助阵造势，还有充当定海神针的作用，用以安抚民怨，疏散民众。\u3000\u3000此事知易行难，单凭楚冬青一人，断然是势单力薄，难以办不到。\u3000\u3000这场造势，若说楚冬青是主心骨，那寒儒就是四肢百骸，而寻常老百姓就是血肉经脉，如此缺一不可。\u3000\u3000经此一遭，楚冬青虽说虚惊一场，但仍心有余悸，若非有群儒在，必然闯下大祸。\u3000\u3000离开府衙时，雨霁天晴。\u3000\u3000因为钟渔替他告了假，所以他今日无需去书院，但他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出了西南郊外。\u3000\u3000一出城门，他便望见阿兄在《神京札记》里记载的独秀峰，它突兀地插落在平野之上，顶上云烟连天，仿若擎天之柱一般。\u3000\u3000他不是来观望独秀峰的，而是来寻花的，寻的是那种香气极其浓郁的花卉，打算移植在自家的院中，供躺在卧病在床的娘亲嗅闻。\u3000\u3000在来此之前，他曾认真考究过，最终决意移植栀子花，不为别的，只为好养活，且其芬芳馥郁，香而不腻，难于企及者。\u3000\u3000但他寻了许久，才寻到一株小树苗，欲求好事成双的他，非要再觅一株。\u3000\u3000深林曲径，蜿蜒清溪，身在其中的少年，穿林涉水，不知不觉间，他竟逐渐临近独秀峰。\u3000\u3000忽俄，野风四起的平原，天地为之一静，只见那孤峰之上，山巅云霭翻滚，状若万千最终分化两端，一端如张牙舞爪的凶兽，一端如祥和安宁的瑞兽，彼此争势，互相厮杀。\u3000\u3000此异象，方圆数里之人，皆为之瞩目。\u3000\u3000楚冬青亦是抬头望去，恍惚间双目失神，脑海中响起两道声音。\u3000\u3000其中一道十分温良，“少年来吧，上山来......”\u3000\u3000另一道则异常暴戾，“滚！不许来，来了，本魔君非将你那羸弱之魂魄，吞噬殆尽.....”\u3000\u3000“别怕，你心质无邪，灵魂纯净，他无缝可钻，奈何不了你，有我助你，你定然经得住其蛊惑......”\u3000\u3000“他骗你的，你的灵魂太弱小了，你根本扛不住那份痛苦，你会魂飞魄散的......”\u3000\u3000......\u3000\u3000两者你争我吵，不可开交，作为意识之主的楚冬青，却渺小的如蜉蝣一般，不容置喙。\u3000\u3000最可怕的是，二者语言间，各自蕴含着不可抵抗的威势，前者闻之，令人心驰神往，后者闻之，令人忤逆不得。\u3000\u3000久而久之，便搅得楚冬青神志不清，头痛欲裂。\u3000\u3000他顾不上肩头的树苗，双手捂住头，痛苦难吟，最后更是倒地打滚，疼得神志崩溃。\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