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伺机而动（1 / 1）

(\u3000\u3000进入八月，洪流城迎来了一波“跑官”的风潮，盖因新武子都是每年九月入门，同时也是十年期满，无法引气的“老人”要被外派的日子。\u3000\u3000进外宗容易，但想落个心仪的去处，得个不错的差事，却非易事。\u3000\u3000世家子弟有家族作靠山，去处和职位早就有了着落，只是愁坏了那些普通出身的，若不想被分去多事之地，就得使钱跑关系。\u3000\u3000狂熊帮的帮主马告一清早便出了门，带着几个心腹急匆匆的往东城的帮会堂口赶。\u3000\u3000今日几个与他有过交往的武子要来拜门，却是不敢摆谱端架子，只得早早就去，好生布置一番。\u3000\u3000那几个武子出身普通，手上钱财不多，眼看下月就要外派，却没找到靠谱的关系帮忙调换，怕被发去奉州边境之地，便打算留在洪流城，一面积攒身家，一边寻找出路。\u3000\u3000十年期满的武子，便可晋为武籍，在他处，这武籍自然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上等身份，但在洪流城，却是用处不大。\u3000\u3000虽然还在城里生活，却是脱离了外门，这些人也就没了武子的待遇，无法在功绩司找活计接任务，城里肥缺美差自然是轮不到他们的头上。\u3000\u3000若有一技之长还好说，但武子十四五便入外门，十年间就只练功习武，除武力外，一无是处，城中唯数不多的出路里，加入帮会算是个不错的选择。\u3000\u3000马告甩着大步走进帮会的堂口，这里本属于一个富户，后因儿子嗜赌，败光了家产，这才落在了狂熊帮手里。\u3000\u3000虽只是一套三进的宅子，但在东城，却也算是很不错的了。\u3000\u3000内院的堂屋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正与几个人交谈，见自家帮主来了，纷纷起身迎了过去。\u3000\u3000“帮主。”\u3000\u3000“帮主”\u3000\u3000“帮主。”\u3000\u3000……\u3000\u3000“都坐。”身材高大的马告摆了摆手：“孙老，查的如何了？”\u3000\u3000“都查清楚了。”姓孙的老者侧着身子坐在一旁，枯瘦的手扶在桌沿上，脖子伸的老长：“李勤山、光思路、齐和莲是农户出身，赵林飞家里是民籍，还有一个周丽芳是商贾的私生女，母亲是贱户。”\u3000\u3000“实力如何？”马告靠在椅子里，指头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他手掌宽厚，手指粗壮的好似小棒槌一般。\u3000\u3000“赵林飞和周丽芳锻体五重，其余三个都是锻体四重，齐和莲轻功不错，李勤山善使长枪，光思路实力一般，但家里是猎户，布置陷阱、拉弓射箭的功夫也不错，还会些寻迹觅踪的本事。”\u3000\u3000顿了顿，孙老继续说道：“他与冯拐子有些交情，之前好像是要跟着那几个干的。”\u3000\u3000“冯拐子完了。”马告冷笑一声：“宗门这次下了死令，但凡跟魔门有过接触的一个都别想活，尤其是他这样的人贩子，玄灵宗借他手，绑走了不少孩子，要不是还想从他嘴里套些东西出来，怕不早就被剁碎了。”\u3000\u3000“那桃花巷的生意……”孙老挑了挑眉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马告。\u3000\u3000“别想了。”马告瞥了他一眼：“冯拐子的事是他徒弟捅出去的，镇抚司将贩人的买卖默许给那白眼狼了。”\u3000\u3000“陈小儿？”孙老愣了一下，啧舌摇头道：“没看出来啊，冯拐子待他犹如亲生，竟然……”\u3000\u3000“还不是拐来的，冯拐子后来还特意去把陈小儿的全家给宰了，自作孽，谁也救不了他。”马告叹了口气道：“那陈小儿定了新规矩，不拐孩子，不逼良为娼。”\u3000\u3000“那还贩得什么人口？”孙老笑道：“奉州地界里，哪来那么多卖儿卖女的？”\u3000\u3000马告伸手指了指上面：“重建捕奴队，男的发往各处矿场，女的都卖。”\u3000\u3000“重建捕奴队？”孙老瞪大了眼睛：“莫不是荒州出了什么变故？”\u3000\u3000“谁知道呢。”马告摇头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只是具体怎么个章程还没敲定，但月底指定有个定论。”\u3000\u3000顿了顿，马告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就得着手开始准备了，魏瞎子那边准备凑一百人，他领队去荒州，我管他要了二十个名额。”\u3000\u3000“没有练气士护着，魏瞎子敢去？”\u3000\u3000“已经跟下院联系好了。”马告舔了舔嘴唇：“到时候，下院出五个练气境的跟着去。”\u3000\u3000孙老点了点头，正待再问，门外突然有人跑了进来。\u3000\u3000“帮主，那五个人来了。”\u3000\u3000“快请。”\u3000\u3000马告起身来到堂屋门口，其余人都跟在他身后。\u3000\u3000五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被人领着来到内院，老远就对着马告拱手行礼。\u3000\u3000“几位少侠。”马告抱拳还礼，爽朗的笑道：“马某恭候多时，快请进屋。”\u3000\u3000“马帮主折煞我等了。”\u3000\u3000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略矮的男子，穿着灰色的短衣长裤，身上还背着一副弓。\u3000\u3000“什么帮主不帮主的，咱们同出外门，当以兄弟相称才对。”马告伸手虚引：“快请，师兄略备薄酒，要与几位师弟师妹把酒言欢。”\u3000\u3000几人刚进堂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u3000\u3000“帮主，帮主……”\u3000\u3000马告紧皱眉头，转身看去，见一个手下正呼哧呼哧的朝这边跑：“何事大惊小怪？没看我这有客人吗？”\u3000\u3000“帮主……”那人来到近前，喘着粗气，吞吞吐吐的说道：“……尤智勇……尤智勇……他死了。”\u3000\u3000“什么？”马告愣了一下，沉吟片刻，转身对孙老道：“麻烦孙老跑一趟，去看看怎么回事。”\u3000\u3000“我这就去，贵客要紧，帮主无需担心。”\u3000\u3000孙老拱了拱手，刚走几步，却被马告喊住：“孙老带几个好手，莫要大意了。”\u3000\u3000瘦骨嶙峋的老头等马告几人进了内堂，这才抓住那传讯的帮众问道：“怎么回事？”\u3000\u3000“我也不知道。”那人摇头道：“孙老，是镇抚司传来的消息，说尤智勇死在桃花巷一个暗娼的家里，让咱们去人收尸。”\u3000\u3000“去找几个人，跟我一同走，快点的。”孙老深吸一口气，摇着头往外走。\u3000\u3000……\u3000\u3000桃花巷七号院，柳英站在院子当中，瞅着面前哭泣的老鸨，不耐烦的呵道：“一整夜，你都没听到半点动静？”\u3000\u3000“大爷啊。”打扮妖艳的老鸨子拿着个翠绿的手帕抹着泪水，哭道：“真是没听到一丁点的响动。”\u3000\u3000“柳爷。”孙老急匆匆的走进院子，对着柳英抱拳，道：“这是怎么回事啊？”\u3000\u3000“孙老怎么来了？马告呢？”柳英转过身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头，道：“狂熊帮现在还让你老人家来出头？”\u3000\u3000“帮主现下实在是脱不开身，这才让我先过来。”孙老皱皱巴巴的老脸浮现一抹笑容：“还请柳爷不要怪罪。”\u3000\u3000“哪个敢怪罪你们狂熊帮。”柳英翻了个白眼，指着西厢：“尸体没动，孙老去看看吧，你老经验丰富，兴许能瞅出点东西来。”\u3000\u3000“哪敢在柳爷面前献丑，案发之地，还是咱们一起去的好。”孙老一动不动，笑呵呵的说道：“可别给人说咱不懂规矩。”\u3000\u3000“哼哼。”柳英对着老鸨摆了摆手：“旁边呆着，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可有什么异常，一会儿你要说不出点东西，就跟我回镇抚司吧。”\u3000\u3000说完，柳英带着孙老一起进了厢房，屋里有两个武卫守着，见人进来，急忙行了礼，转身走了出去。\u3000\u3000“看看吧。”柳英沉声道：“老鸨见两人迟迟未起，便叫门招呼，半天没人答应，想进屋却发现屋门落了锁，便从窗户伸头往里瞅，才发现两个都死了。”\u3000\u3000孙老眯着眼扫了一圈，屋子不大，陈设也简单，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随即走到床边。\u3000\u3000一旁的柳英，指着尸体道：“女的被扭断了脖子，一招毙命，连血都没有一点，尤智勇挨了两下，一下在胸口，一下在喉咙。”\u3000\u3000孙老看着床上尸体，两人都是未着寸缕，女子身子向右侧卧，右手枕在尤智勇头下，左手握着男人的下身，脑袋却朝左，脖子和脸庞呈紫黑色，面色平静，好似沉睡。\u3000\u3000尤智勇仰面而躺，双手捂在脖子上，脸上的血管同样呈现紫黑色，双目突出，嘴巴张的老大，嘴角有些血迹，胸膛塌陷，皮肤漆黑。\u3000\u3000孙老盯着尸体看了好一阵儿，又抬头看了看床顶，随后踩着床铺，手扶床围，踮脚伸头瞅了一圈，下来后，一边拍手，一边轻声道：“凶手藏在床顶，等两人欢好过后，最是放松的时候，一跃而下，双膝跪砸尤智勇胸口，右手扭断娼妇脖子，左手一拳捣碎尤智勇喉咙。”\u3000\u3000顿了顿，孙老指着窗户，道：“完事后，是从窗子爬出去的。”\u3000\u3000“孙老觉得凶手实力如何？”柳英瞅了瞅床顶，问道。\u3000\u3000孙老叹了口气，道：“尤智勇月初完成练肉，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没发出一点响动，至少也要锻体四重，甚至五重。”\u3000\u3000柳英点点头，又问道：“老鸨说，昨天尤智勇来时带了一个小包袱，孙老可知他带的是何物？”\u3000\u3000“不清楚。”孙老摇头叹气。\u3000\u3000“按老鸨所说，尤智勇虽然常来这里，但只每月十五在此过夜，凶手当是盯他有段时日了。”柳英皱着眉头，一阵心烦：“这屋里看似干干净净，但首饰和财物一样不剩，全部丢失，锻体四五重的人，会在意这点东西？”\u3000\u3000“大人，有个鲸绺的武子说是来找尤智勇的。”一个武卫进屋通报了一声。\u3000\u3000“让他进来。”\u3000\u3000柳英瞥了床上尸体一眼，转身走到门口，瞅着进来的人，皱眉问道：“怎地是你？你与尤智勇相熟？你可知他有什么仇人？”\u3000\u3000来人是李天鸣，他进屋后一眼便瞅见了床上的尸体，但目光却只是略有停顿，随即沉着脸，眉头紧皱，快速扫视周围，沉吟道：“若说生死大仇的……便只武青松一个。”\u3000\u3000“武青松？”柳英摇头道：“不可能，凶手至少锻体四重，甚至五重，前几天与王家赌斗时，他不过练皮，你再好好想想。”\u3000\u3000“志勇平素沉静和善，莫说结仇，便是与人言语冲突都是没有的。”李天鸣看着床边的老者，道：“只是他进了狂熊帮后，有没有与人交恶，就不清楚了。”\u3000\u3000“尤智勇只管随车队押送货物，每月往返奉天城两趟，路上平平静静，哪里会与人结仇？”孙老瞥了李天鸣一眼，道：“此事看着更像劫财，而非寻仇，尤智勇包袱里的东西，当是重要线索。”\u3000\u3000“包袱？”李天鸣愣了一下，问道：“可是一个黑布的小包袱？”\u3000\u3000“正是。”柳英眉头微挑，目光紧盯李天鸣：“你知道那包袱里是何物？”\u3000\u3000李天鸣面沉似水，看了看床上，又扫了床边老者一眼，最后望着身边的柳英，叹了口气道：“里面有六包李家独门的锻体草药，每月都是尤智勇帮忙取来，今早我见他迟迟未来，便去了他家，却没见人，就想着该是还在这边，就过来了。”\u3000\u3000“早有耳闻，李家锻体的《景玉功》独树一帜。”孙老嘿嘿笑道：“所用草药乃是独门秘方，曾经过一位炼丹大师的修改，效力非凡。”\u3000\u3000李天鸣点点头：“之前都是家里派人送来，但尤智勇进了狂熊帮后，押送货物的日期正好，这两月便都是让他帮忙捎回来。”\u3000\u3000柳英瞅着孙老，后者点头道：“我帮每月十日有发去奉天的车队，尤智勇便是随这趟往来，十日出发，十二日到奉天城，十四日上午回来。”\u3000\u3000“他每次回来，都要在这呆一宿，第二天早上送到我那边。”李天鸣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不如让他先送药了。”\u3000\u3000“你们还真是关系亲近！”柳英不屑道：“不想着抓捕凶犯，给人报仇，还惦记些草药！”\u3000\u3000“缉拿凶犯的事，自然是要靠镇抚司的各位师兄的。”李天鸣自知失言，却也不去找补，只拱手道：“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师兄破案了，告辞。”\u3000\u3000孙老看着匆忙离去的李天鸣，无奈摇头：“现下的年轻人，不比从前了。”\u3000\u3000“孙老也别说人家。”柳英冷笑一声，看着瘦骨嶙峋的老人，问道：“狂熊帮是怎么个章程？”\u3000\u3000老者沉吟片刻，道：“尤智勇虽入了狂熊帮，但死在了暗门子，这事怎么看都是图财害命，非是针对我们帮会的寻仇报复，便只能以意外身故论，按帮规，狂熊帮出二百两，帮主仁义，个人出一百两，帮中兄弟当凑一百两。”\u3000\u3000顿了顿，孙老继续说道：“镇抚司缉拿凶犯时，若需协助，狂熊帮义不容辞，自当为兄弟报仇雪恨。”\u3000\u3000“行。”柳英点点头，道：“按门规，这般死法的，可有五百两抚恤，我再去鲸绺让他那些师兄弟凑一百两，到时候便劳烦狂熊帮将这一千两送去尤智勇家里。”\u3000\u3000说着，柳英有招手唤来一名武卫:“小关。”\u3000\u3000“大人。”\u3000\u3000“与老鸨仔细询问女子首饰的样式成色，抄一份给孙老，你与二狗去各个金店跑一趟，着各家掌柜小心留意，若有销赃的，及时报给咱们，去吧。”\u3000\u3000随后，柳英又对孙老，道:“尤智勇的尸首便交给狂熊帮处理了。”\u3000\u3000“现下天气炎热。”孙老抱拳拱了拱，道：“尸体不易保存，便只能焚了，送骨灰去老家。”\u3000\u3000“这事你们熟，我便不管了，只是莫要坠了宗门的脸面。”柳英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来到院子当中，与老鸨说道：“姑娘的尸体抓紧处理，莫要臭腐了，再要买人去寻陈小儿，现下这桩买卖归他了。”\u3000\u3000“是，是。”老鸨愁容满面，点头哈腰的应和了几声。\u3000\u3000“小关你俩今日便只这一件事，做完记得回司里报备一声。”随后，柳英挥了挥手：“撤了。”\u3000\u3000孙老从屋里追出来，凑到柳英身边，塞了一锭银子，轻声道：“一清早就给大人添麻烦，一点心意，请兄弟们吃早点。”\u3000\u3000郭兴掂量着手里的银锭子，差不多十两的样子，点头笑道：“孙老客气了，那我便替兄弟们谢谢了。”\u3000\u3000“可不敢这么说。”老头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奉承。\u3000\u3000送走柳英，孙老回头对几个手下道：“找个单子把尸首裹好了，抬去火工房，让单老头找个漂亮的坛子盛灰。”\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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