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天（1 / 1）

(\u3000\u3000寒石老人听得纳兰呻吟，手起一掌拍在纳兰顶门“百会穴”上。百会穴乃“督脉”所管，号称“三阳五会”，乃是手足三阳、百脉所会，此处被伤，断无生理。但寒石老人一掌拍下，所使力道不偏不倚，不重不轻，正是内功已到化境，才能对百会穴施用力道恰如其分。他手掌平放纳兰头顶，将一股内力源源不断催入纳兰身体之中。纳兰只觉头顶一阵冰凉，全身火热登时被压制下去，身体各处渐渐舒畅无比，睁眼一看，只见寒石老人手拿一卷手札，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u3000\u3000只听寒石老人低声道：“你气运丹田，随意出掌，看看有何进境？”纳兰依言运功，只觉全身似有使不尽的气力，顺手一掌挥出，相距三四丈远的崖壁上的石块被他掌风扫至，砰地发出一声巨响，碎裂成粉，四散炸开。\u3000\u3000寒石老人哈哈大笑道：“奇哉！异哉！”大声笑罢，道：“你过来，我还有事要交代给你。”纳兰依言走近，双膝跪地，口称“亚师”，道：“宇文门下记名弟子纳兰，恭听教诲。”\u3000\u3000寒石老人又剧烈咳嗽几声，喘着粗气道：“好。望你严守你的承诺，异日将我今日所授《天玺三诀》经文回授宇文弟子，我便准你列我门墙。你既是我记名弟子，我宇文家的往事自然应该知道。传我宇文始祖‘普回公’猎于野，得玺者三，玺有‘鱼龙’之纹，玺心受阳光投射，显现心法三篇。普回公修炼此心法，从此名震天下，宇文弟子，得之昌盛。此谓之《天玺三诀》由来是也。你听着：天地万物，时时皆有自然之力充斥其中，若能引此自然之力存于‘奇经八脉’，随时为我所用，此所谓‘内功’者也。人之内力不仅可以内修，更可外引，凡风起云动，鸟树花石、春草滋生的微薄之力亦可随手拈来，借之为己用。练至化境时，连天地宇宙万物之力，也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内发外引，破敌无形。”\u3000\u3000他说到此处，又气息粗重，剧烈咳嗽，良久方道：“《天玺三诀》乃不世出的神功妙诀，自我宇文太祖‘普回公’之世起，外方觊觎此经典者可谓无处不在。此功若重现人间，还不知又要引起多少江湖纷争。因此我不将真本经文传授与你，只将口诀说与你听，全是为了你好。我刚才传授给你的经文记得多少，就视乎你和宇文家的缘分了。”\u3000\u3000他不待纳兰接话，将手中那卷手札递给纳兰，又接着说道：“大唐‘龙图’图谱事关重大，你务必小心将图谱送到皇帝手中，不能遗失，否则你便是大唐的千古罪人！我身体中这口宝剑，乃是我宇文家世传宝剑‘碎心剑’，此剑乃是与我先祖同时的著名剑师‘风胡子’亲手所制，锋利无比，能杀人不见血，见血不留痕。此剑剑柄中空，藏有‘碎心剑法’三篇，以你师门的剑学素养，假以时日，你必能将这门剑法练至大成。我死之后，你将此剑拔出，循着我身后暗洞蜿蜒而上，不过两三个钟头，便可回到谷顶，重见天日。此剑便是你我‘师徒’缘分的见证，日后你去到杭州府横渡，寻到宇文后人，全我家族之义，这口宝剑就送给你作为留念，无须缴回宇文门下。”\u3000\u3000他左手一搭纳兰肩膀，忽地双目一睁，道：“尘世多累，老夫去也！”话音甫落，纳兰只觉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渐渐松开，苍白的面孔忽然露出一丝怪异之极的微笑，片刻之间，便至声息全无。\u3000\u3000耶律镜心用手一探寒石老人鼻息，只觉一片冰冷，叹道：“他为人孤僻邪门，一身武功超凡入圣，不想到头来落得寂寂无名地归老于此。”纳兰跪下连叩三个响头，站起身来道：“好歹他做过我半天的‘师父’，至于他生前的过失与对错，我们做后辈的也就不能再议论了。”走到寒石老人身后，握住他体内那口长剑的剑把轻轻一抽，擦的一声，已将宝剑拔出他体外，寒石老人遗体应手轻轻而倒。\u3000\u3000纳兰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暗暗祷道：“我非贪图你的宝剑。将来若找到宇文后人，我定将此剑依规缴还，你大可不必担心。”耶律镜心取下身披的黑色披风，将寒石老人的遗体盖上，与纳兰四处收集散碎石头将他葬了。\u3000\u3000耶律镜心接过他手中那口宝剑，左看右看，有些诧异地说道：“按理说，这剑既是宇文世家的传家宝剑，又乃是上古制剑名匠亲手所制，应当锋利无比才对，怎么这口宝剑会是这样？”只见那名为“碎心”的宝剑，看上去不过比普通的宝剑约莫长出三寸，形制更窄，剑脊通透而已，但也只有剑尖还看得出些微光芒，其他地方则已锈蚀不堪，莫说拿去杀人，就算杀只鸡，恐也势所难能。纳兰将宝剑插回剑鞘，道：“无论如何，总是他留给我的一件信物。将来寻到宇文后人，这把剑我还是要缴回他们门下去的。”耶律镜心嫣然一笑道：“你‘师父’说，枯木道人的弟子，品行应当差不到哪去，我意亦然。”\u3000\u3000纳兰拱手道：“谢谢。”\u3000\u3000耶律镜心脸上微微一红，道：“别说了，我们还是找路上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都要饿疯了。”\u3000\u3000纳兰解开腰间一个包裹递给她，道：“我带着干粮，你若不嫌弃，就请你先吃点我的干粮吧。假如我们上到谷顶，‘玄火三圣’还在那里守株待兔的话，难免会有一场恶战呢。”\u3000\u3000两人就在寒石老人墓前生起一堆火来将干粮烤热，就着洞窟中连绵滴落的钟乳水草草吃了，收拾停当，两人走进洞窟，果见洞中一角有个黑森森的洞口。纳兰将收拾好的火把点着，对耶律镜心道：“洞中道路定不良行。你跟在我身后，小心脚下。”耶律镜心莞尔一笑道：“瞧不出你这外表严肃的样儿，还很会关心人的啊。”纳兰脸上一红，胡乱应道：“应该的。”\u3000\u3000两人在洞中蜿蜒而行，原来那山腹中空，到处怪石嶙峋，山溪从石壁中透出，触手所及，又湿又滑，难于着手。走到后来，路更难行，连续几段皆是自然形成的“天梯”，必得手足并用，向上仰攀。纳兰练得上乘轻功，又受寒石老人一甲子内力传授，神完气足，倒还不觉得如何；耶律镜心却是累得直喘粗气，腿脚酸软，气力渐渐不支。幸亏洞中阴湿，洞壁之上到处生满不知名的藤蔓，柔韧无比，纳兰先头上去，砍下藤蔓结成长“绳“，让耶律镜心缠在腰间，拉动藤蔓，将耶律镜心慢慢拉上去。\u3000\u3000山腹中空气湿润阴冷，爬到最后，不但耶律镜心气力用尽，就连纳兰也累得心跳如鼓，疲惫不堪。所备火把渐将用完时，两人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平台，耶律镜心再也无法支撑，一交坐倒，正靠在纳兰胸口，再也不想动一动。纳兰不由自主双臂一环，只觉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脸上不禁暗暗一红。黑暗中只听两人呼吸细细，都是默不作声。\u3000\u3000两人在那平台上休息约莫半个时辰，耶律镜心手足才渐渐恢复气力，她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忽地把手一指，道：“纳兰大哥，你看那是什么？”\u3000\u3000纳兰循声一望，只见头顶约莫五六丈似微有亮光闪过，心中一喜道：“我们走了这些时辰，想是快上到崖顶了。你还能支撑么？”耶律镜心在他怀里躺了这一阵子，气力虽未全复，到底是练武出身，身体强健，点头道：“如大哥所说那地方如果是个出路，我相信我还能支持。”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晕。\u3000\u3000纳兰从怀中摸出一颗丹丸递给耶律镜心道：“这是少林秘药‘固本小还丹’，功能培补真元，驱邪秉正，练武的人吃了，有增强内力修养的奇效。你吃一颗，力气就恢复得更快了。”耶律镜心又惊又喜，接过丹丸道：“少林寺的伤科圣药珍贵无比，怀璧难求，你从何得来？”\u3000\u3000纳兰一笑道：“太宗皇帝少年时，便拜少林寺掌教觉远为师，学得一身少林武功，他多年在外征战，勇武过人，皆从此来。前年觉远神僧到京师参加太宗皇帝加冕之礼，与我一见如故，与语三日，彼此惺惺相惜。他临走时送我十粒小还丹，以示结好之情。这十粒丹丸我一遇公差便带在身上，今天正好用上了。”耶律镜心噗哧一笑：“傻人傻福气，别人千金万金也求不来的东西，你倒好，随手就送出去了。”\u3000\u3000纳兰笑了笑道：“谁叫我们有这个缘分？”\u3000\u3000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令耶律镜心满面绯红，轻轻呸了一口道：“谁跟你有缘分？”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将小还丹吞入腹中。片刻之间只觉异香满腹，脏腑中热气蒸腾，瞬间行遍周身，人也顿时变得精神起来，暗暗惊异道：“听叔叔说起少林寺秘制‘固本小还丹’，啧啧叹为神效，常以不能眼见而为之憾。今日试之，这药果然神效无比。”\u3000\u3000两人静坐吐纳，气力渐渐回复，回首来路，只见黑暗无边，风声过耳咻然过耳，来路茫茫，想起一路艰险，背脊之间不禁冷汗津津。纳兰仰头看了看那线光亮，道：“我先上去，你随后上来，务必小心。”耶律镜心点头应道：“好，听你的。”\u3000\u3000纳兰走近石壁伸手一摸，只觉触手微觉干燥，远不如已越过的那几道天梯湿滑，想是快到崖顶、空气干燥的缘故，当下默运掌力，十指如钩，手足并用，一路向上爬去。一盏茶的功夫已爬得离那线光亮越来越近。他爬得越近，耳边风声便越来越紧，已觉风寒刺骨，原来那光亮所在，乃是一个小小洞隙，张目所及，果见飞雪漫天，情知已到了黑暗尽头、崖顶之上，心中大喜，忙将肩上所带的藤蔓放下，并力将耶律镜心拉了上来。两人徒困谷底屈指算来只得一天两夜，骤见光明，便宛如隔世重生，耶律镜心再也不顾男女之嫌，忍不住抱着纳兰，喜极轻泣。\u3000\u3000两人在洞口相互拥抱，久久不能分开，忽听有人声隐约传来，两人对望一眼，耶律镜心顿时大羞，急忙转脸，不敢再看纳兰。纳兰牵着耶律镜心的手，轻手轻脚向洞口靠近，只听人声越来越清晰，似是几人说话，中间还夹有女声。但说话人叽里咕噜，语速极快，纳兰却是半句也听不懂。耶律镜心听了一阵，低声道：“这几人是突厥人，他们的话我能听得懂。”\u3000\u3000纳兰道：“他们再说什么？”\u3000\u3000耶律镜心又侧耳静听一阵道：“他们说的正是‘龙图’。”\u3000\u3000纳兰心中一跳，道：“你再仔细听清楚。”\u3000\u3000耶律镜心点了点头道：“好。”再听片刻，秀眉微蹙，低声道：“奇怪，有一个是中原口音，这人我似乎还认得。”纳兰拉着她，两人屏息近气，靠着出口石壁，只听一人说话，果然是中原口音，又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知是什么东西相互碰击。纳兰示意耶律镜心退到他身后，循声探头一望，心中不禁一跳！\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