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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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众人转身往尖叫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半空中果然有人影。黑衣黑袍,他停留的位置正好遮住了圆月,但圆月却描摹清了他的轮廓:挺拔如苍松的身姿不怒自威,凌厉如利刃的气势慑人心弦。

是天神还是妖怪,大家都对此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好怔怔地,看着他缓缓降落。

河滩上的孩子们都在仰着头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天上下来的人。是友是敌,他们分辨不出。

因为那人的表情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琢磨,只有略微长而宽的脸上写满了杀戮的痕迹,给人以难以接近的恐惧和威仪;但他的眼睛却一点血腥气都找不到,不仅是血腥气,花杏儿挡在青石的身前,当睚呲走过去的时候她发现,这双眼睛里,平淡地得看不到任何一丝情绪。

只见他走到已经昏厥的江蓠身边,稍微打量了她一番,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终于弯身将她抱起,然后一句话没说便就要离开。

“她是我妹妹!”青石终于鼓起勇气朝他的背影喊出了这句话。

但睚呲并不曾回头,他甚至都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只简短地回了句:“她不是。”

然后便踏上祥云,消失在北边的山头上。

剩下浑蛇寨的那群孩子各个错愕不止,他们回家后纷纷添油加醋地将此事报告给家人,有说江蓠是妖怪的,被一只更大的妖怪给收了回去;有说江蓠是九天仙女流落凡间的,被天上的真君给找到带回天宫了;更夸张的是有人看到他们一黑一白,就说是阴间来的使者,到我们浑蛇寨查看来的。

至于查看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那红烛、鞭炮、香烟,一直烧了好几个月才稍稍停歇。

只有花杏儿,掩抑着内心的喜悦,日日祈祷那个叫江蓠的,再也不要出现便好。

2.

睚呲原本想要连夜带江蓠回崆峒,但不一会儿竟察觉到手中她的气息如瀑布般淋漓消散,运力一探,江蓠体内哪有青丘灵兽的上古真气,简直是只剩下一副狐狸躯壳。难怪会在月圆时受不住旺盛的阴气,退化要显出原形。

睚呲看了一眼怀中已经开始毫无血色的人,急急转道来到不远处的天虞山。天虞乃一座上古神山,因水深山高不可攀,是以山上奇珍居多,且并无人迹。

他降落在山峰高处的一片草凹里,睚呲把她放在柔软的草甸上,然后抵住冰凉的手,缓缓地注入灵气。

灵气所向,空洞得如同深渊一般,连最低阶的神族内息都不如。睚呲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打量着眼前之人,她的眉目像极了当年的涂山氏,但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无任何一个高贵神族应有的气息了。

感受到血气恢复的江蓠,终于回转了神识,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浑蛇寨了,周围是高高的草地、和一个正在看着自己的人。

“醒了。”睚呲在她开口之前,先把适才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江蓠仍旧躺在刚才的草甸上听着,没有力气、也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最后她听到那人说:“你想要回去吗?”

回去?是回到惊慌失措的青石身边还是一无所有的白岐山上?江蓠低着头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我为什么会这样?”

睚呲见她不哭也不闹,自然也并无想要回去的意思,先是在心里惊讶了一番,但面上却一点也不露声色:“因为你体内的灵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灵气?”江蓠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九尾狐族的灵气。”睚呲补充道。

听到“狐族”这个字眼,江蓠不禁心中一荡,想起之前南下之事,终于不免有些失落:“我果然是狐狸妖怪么?”

“妖怪?”睚呲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你不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问得好生奇怪,好像对方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似的。江蓠用手撑着自己从草甸上坐了起来,她忽然有一种直觉,并且这种直觉非常强烈:“你

知道我是谁。”

这句话并非问句,江蓠紧张得不自觉把一只手搭在对方盘坐着的腿上。睚呲悄悄起身拂开膝盖上的手掌,“青丘的九尾白狐,是与龙、凤和麒麟并称上古四大神兽的神族。你这只狐狸,身上流着的,正是那白狐的血。”

从以为自己是妖怪,到瞬间变成了神族,江蓠觉得紧张变成了夸张,她张着半天的嘴巴终于开口:

“青丘?那是个地方吗?你说我是那里的人——哦,不,那里的狐狸?那我的家人也在青丘吗?你可以带我去么?”江蓠突然变得十分兴奋。

“不可以。青丘在几百年前便隐匿世外了,谁都找不到。”

江蓠眼睛里的火苗滋得一下被瞬间浇灭。

“可是作为九尾之后,你体内的灵气为什么如此空虚呢?”睚呲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睚呲问。

“我一直都在白岐山上啊。”江蓠回答。

睚呲觉得她的话里有蹊跷,因此追问道:“你几岁了?”

“十七。”想到今年的生日是独自在荒郊野岭过的,江蓠心里不免有些黯然。

果然,睚呲心想,难怪什么都不记得,是失忆了吧。

“你在白岐山上和谁一起生活?又是如何到岭南去了?”睚呲又问。

江蓠觉得眼前之人是和之前所见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仿佛果真是他口中所说的神族一般,虽然面目冷峻疏离,但确是此时唯一一个能为自己解惑的机会。于是江蓠选择和盘托出,将婆婆、雨夜、青石之事统统告知睚呲。

“除了你的婆婆,还记得碰见过什么其他人,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江蓠不知道为什么焦点突然拐到了这个问题上,思索了一番:“没有呀,遇见的都是寻常百姓,吃的都是和大家一样的食物。”

睚呲听了来回地踱着步,继续问道:“那你婆婆,或者刚才你叫哥哥的那个人,对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之处......他们对我都特别好。青石哥哥对我特别好,不仅收留我,还会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吃。婆婆也对我特别好,虽然婆婆做的饭没有青石哥

哥的好吃,但是婆婆会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给我穿......”江蓠讲了好大一堆青石做得烤鱼,烩面,婆婆买的裙子,衣衫。睚呲听了默默汗颜,心想这怕不是个隐形的话痨。

最后江蓠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婆婆每天晚上都会用手帮我梳头,从不拿梳子的。”

传说九尾狐的血乃山泽丘陵之精华所化,灵异非常。但若非自愿,它们的灵血是不可以渡给别人的,否则便立马失了灵气,与凡人之血无异。发为血之余,莫非那老妪用了什么法子,才一点点了耗尽江蓠体内的灵气?想到这儿,睚呲不禁对这个人起了疑心:

“你说你婆婆死了?”

“嗯,我听到哪些人砍伤了她,她一直在流血。”一说起那晚,江蓠还是忍不住害怕感伤起来。

“你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睚呲步步紧逼。

“没有,我醒来之后不知怎的就在枫树林里了,后来整个白岐山都被烧光了,我找不到婆婆的一丝痕迹。”江蓠觉得自己很没用,找不到尸体,连个衣冠冢都没办法为婆婆立。

“那也就是说,你没看见她了。”睚呲更觉此事蹊跷,“你原先藏在衣橱里,醒来后发现被人救了躺在黑衣人看不见的地方......”睚呲的眉头皱了皱,继续问道:“你婆婆有提起她的家乡或者认识哪些故人吗?”

“没有,婆婆鲜少说起过去。”江蓠实在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一直追问自己的婆婆,她决定在睚呲再次提问之前,抢先弄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刚才说我是一只一百多岁的青丘九尾狐狸?那我为什么只有这十几年的记忆,从前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地呢?”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何在枫树林里醒来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爹娘在哪儿么?”

“我......不知道。”

“我们从前认识吗?”

“不算认识。”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睚呲决定还是先不要将她父母的事情告知江蓠,以免生出更多的感伤来。

“所以你也只是知道我是一只血统还算不错的小狐狸而已。”江蓠以为这个人肯定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没想到却一问三不知,难免面露失望之色,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跟错人了。

睚呲看到江蓠神情忸怩,心中定是在埋怨自己什么都不能告诉她,但他却也不在意,继续说到:“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修养,不久便会因灵力耗空,变回狐狸而死。”

江蓠震惊地看着他,前一秒还说自己血脉高贵是神族后裔,后一秒就说自己快要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过得跌宕起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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