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苹果乐园18(2 / 2)
历学海皱眉道:“出了点儿。院领导紧急召集我开了个会。你这种情况轻微病,我就没顾上。”
周谦又问他:“出什么儿了?”
历学海将记有查房记录子放在床脚,眉头深锁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框上叹了口。“昨天b区有好两个病死了。一个跳楼自尽,一个猝死。”
历学海身后,周谦表情也严肃了一些。“那两个……分别叫什么字呢?”
“王璐,董翔。”历学海说完,回过头看向周谦,似乎敏感捕捉到什么,“你不是一贯对旁不感兴趣吗?突然听这个做什么?”
周谦回答道:“不,看来你对我不够了解,其实我挺感兴趣。”
历学海:“……”
周谦又问:“最近医院死多吗?”
“除了昨晚突然两个……其余时候还算正常吧。一号病区还好,二号病区和x区病病情一个比一个严重,有用尽全力想自杀,有时候再严控管理也难免有疏漏——”历学海皱了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周谦了个呵欠,继续喝咖啡。
他和董翔都是春山精神病院,且都出现在了游戏中,这件绝对不是偶然;而他在游戏中旁敲侧击,对齐留行提到他都是精神病患者时,竟没有引来反驳,这表示他猜对了。
目前看来,这个游戏似乎在从精神病院里筛选玩家。
暂时来讲,春山精神病院诡异死亡案件没有大面积发生,这表示游戏才刚开始侵染这家医院没多久,目前这里被牵连病也并不多。
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周谦只是在跟历学海东拉西扯些有没。
在历学海还想说什么时候,周谦一句“咦你裤子怎么穿和昨天一样,这个牌子裤子你是不是买不起很多条”,总算成功他走。
而后周谦目光就放在了床脚那册子上。
——历学海他查房记录落下了。
在好奇心驱使下,周谦走上前拿起了那记录手册。
某种敏锐直觉像一根针扎了他大脑,让他太阳穴突突狂跳起来。
一手按住疼痛不已额角,周谦另一手在略作停顿后,将手册翻了开来。
手册是居然是按病区来分类。其中竟包括了最危险x区。
——历学海也要负责x区病吗?
周谦微微蹙眉,将手册翻到了x区相关记录。
x区部分第一页,是一张单,记录着哪个病睡哪间房。
目光一点点往下,周谦目光从好奇转凝重、震惊,百思不得其解。
而后他瞳孔几乎缩成一线,肩颈、手臂、乃至腰腹全都绷紧了。
他看到了单上某一行记录。
——“03x87号,宙”。
周谦眼前再度出现了那条昏黄梧桐道。
时光水,在微风吹拂下着波浪往前流淌,那条道随之摇摇晃晃,去到了某个更早之前午后。
周谦成了旁观第三,看着年幼自己在和同样年幼宙一起写作业。
或者更准确说,是宙在写作业,他算抄。
那个时候两个才刚上初一。
窗外,风吹着梧桐叶簌簌往下坠。
树叶落下声音跟宙写字声音很类似。
“沙沙”、“沙沙”、“沙沙”……
过了不知多久,宙作业合起来,周谦作势要去抢,被他避开了。
周谦用胳膊肘戳了宙一下。“给我。”
“自己做。”宙语不容置疑。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周谦百无聊赖翻开作业某一页。“这道题不会。”
宙拿出一张演算纸,一边写计算过程,一边认认真真给周谦讲解。
宙在写东西,所以头是低着。
周谦坐得直,侧着望过去,就能看宙低垂着眼睫毛。
半晌后,宙问他:“听懂了吗?”
周谦心不在焉,伸手要去揪宙睫毛。“没有。听不懂。”
宙避开周谦手,脾很好:“那我再给你讲一遍。”
周谦不听,没能揪到眼睫毛,于是算抓头发。
宙不得不一按住他手腕,再盯住他眼睛。
年纪宙,目光已有足够震慑力。“周谦,老实坐好。”
是,一道简单题,宙非常耐心对周谦讲了三遍。
三遍之后,宙问他:“懂了吗?”
周谦继续摇头,然后眼带笑意看着宙。
——他还有什么招呢?
宙淡淡看他一眼,然后自己演算纸递过去。“那这样吧。你我计算过程先抄写10遍。10遍之后还不懂,就抄写100遍。量变会产生质变。多抄两遍你就懂了。从现在开始抄。多晚我都陪着你。”
周谦托腮叹。“你什么非要管我?”
——因我从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学?
却听宙道:“因一对一辅导提升计划里,我被分到了一组。我答应了老师会对你负责。”
也不知道什么,周谦一听到这就生起了。
他脾性格从来不好,年纪很时候更不懂得调节情绪。
伸手一夺过宙写得整整齐齐作业,周谦直接将它撕成了碎片。
碎纸片雪花般飞扬起来,再在并肩坐着两对视目光中片片滑落。
之后周谦开口说出饱含恶意与嘲讽。“别仗着自己是班长,是年纪第一,就想要管我。其实作业写得再好,考试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我家在市中心别墅。不,你甚至买不起我家一个厕所。”
口不择言
泄完愤怒,周谦盯着宙心想——比起自己,宙家境实在太过一般普通,我这句该实实在在戳到他痛处了吧?他会生、对我发火、不可能会再管我了吧?
其实也是在很久之后,周谦才想明自己那天说这句动机。
他在以一种近乎病态方式,试探宙,以及他对待自己底线。
——怎么可能有你这样老好呢?温柔表象下,你会不会也藏着不知另一面?
——我坏到什么步时候,你就会离开我,彻底放手不管呢?
周谦不是故意。他只是不相信,连爹娘都不管自己,宙却愿意管。
曾经还很幼稚他很坚定认,宙应该早一点远离自己。因他和自己就不是同一个世界。
宙尽管家境普通,但在周谦看来,他该有都有,有着最平凡,但也有着正常、温馨家庭生活,是充满着吵闹烟火那种。
可自己不同。周家只是外表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
那天宙并没有对周谦生。
哪怕周谦说非常过分,哪怕周谦撕碎了他辛苦完成作业。
起身去阳台拿了扫帚,宙一丝不苟碎纸片清理干净,再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来,拿起笔做题。
“我从头开始写作业,你正好跟我一起。”
许久之后某一日。
周谦对宙道歉了。
梧桐叶依旧枯黄,秋风与阳光一既往和煦。
同样教室,同样窗边。
周谦瞬也不瞬看着眼前宙。
微风拂过,吹起额前头发,露出宙那好看眉眼——他眼梢有一点红,是刚才周谦跟他闹时,有意无意用红笔画上。
“宙哥——”周谦轻声开口,尾音有着明显上扬。
“嗯?”抬起头,宙看向周谦,“怎么了?”
周谦问他:“什么你永远都那么温柔?”
宙只是伸手拍了拍他头。“写作业。”
周谦盯着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忽然说:“其实我上次不是那个意思。”
宙问他:“哪次?”
“说你买不起我家别墅那次。”周谦又眨了一下眼睛,颇认真说道,“也不知道什么,那天我就是想惹你生。我不能当真。你果愿意,以后一定能挣很多钱。你能买一千个,不,能买一万个我家别墅。”
宙有些失笑:“总让我买你家别墅干嘛?”
周谦没答这,只是想求个确认般问他:“我脾是不是特别不好?我妈经常喊我疯子。你会当我是疯子吗?”
“不会。”宙认真回答。
“宙,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友好吗?”
“宙,你真对这世界一点埋怨都没有?”
“你可曾也心生怨怼、有过不满?”
“你会不会在某个时刻,也会觉得老天对你不公?”
“这世上什么会有你这么完美?”
“你完美到了不真实步。”
……
周谦问过宙很多。
宙答案,他也还都记着。
而大概正是由于宙太过完美缘故,上天才会早早夺走了他生命。
刚者易折,过智早夭,大概都是同样道理。
意识从回忆里抽离,周谦重新看向眼前单上字。
怎么回?是同同姓吗?
三日后。
周谦病房里多了个病友,正是齐留行。
齐留行原住在隔壁市第二民医院,那也是一家精神病院。
这回他从游戏里出来后,病房里了新病,不方便他通过手机登录系统以及出游戏。
他通过系统面板联系了一下周谦,得知周谦病房里只住着他一个,也就干脆办理了转院手续。
两现在一起住在春山精神病院302号病房。
齐留行搬过来之后,来想和周谦好好讨论一下,下一次去哪个副。
但他没想到,他首先被周谦安排了一项任务——帮他放风。
每天下午2点到6点,一号病区部分病可以在户外规定区域内活动。
于是这日下午5点,借着散步活动时间,齐留行被周谦叫到了园区边缘一棵树下。
他眼看着周谦爬到了树上,拿出一个高倍望远镜朝一个方向观望。
至于他任务,则是站在树下帮周谦放风,免得被发现。
对于周谦作,齐留行实在太费解,朝周围望一眼后,他声问道:“这什么情况?”
周谦反问:“春山精神病院构成,听说过吗?”
“分一区、二区和x区?除了一区,另外两个区都有监狱性质了吧?”齐留行顺着周谦望方向看了一眼,“你看是x区?”
周谦确实看是x区。
那手册上,宙编号是03x87。
以自己有个朋友在x区,自己想去探望借口,周谦特意找相熟护士探过相关情况。
护士回答是:“你朋友编号多少?果是01、02号头,还有希望被探望……这03是彻底不行了。03头,关在西华楼,对着一号门。一号门常年封锁,有着最严密警卫。因西华楼非常危险。尤其是……
“我听说里面有个编号03x87,是最危险。应该是犯过特别严重罪。你可千万别想着去。”
03x87。恰是宙编号。
他怎么就成了最危险、最不可接近?
周谦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探探x区情况。
春山精神病院建在山上。
一号病区和二号病区在北面,x区在南面。
一条河楚河汉界般隔绝了x区与其他病区,河上石桥前有警卫,不准任何闲杂等入,河边则建着金属防护栏,护栏上面还拉着电网。
但幸好西华楼靠近一号门,正对着一号病区这片活动园区。
周谦得以用望远镜观望西华楼状况。
此时此刻,坐在颇粗壮树干上,周谦举着高倍望远镜往河对岸大楼望去,按他听到规律来看,03x87号病住在8楼第7个房间。
周谦举着高倍望远镜一间一间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叫宙所在房间。
今日天偏阴,夕阳被厚重云层遮住大半,以至于周谦登高望远时候,视线并不是特别清晰,好像所有景象都被蒙上了一层橙灰色滤镜。
在这层灰色之下,周谦看了那间单病房内情形。
床上确实睡着一个,他穿着约束衣,整个被绑在病床上,半步都挪动不得。
因角度问题,周谦看不清他脸,但能看他一截鼻尖,和瘦削、带着一点病态苍下巴。
齐留行声音从树下传来:“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我在找一个。”周谦道,“他叫宙。”
“宙?他有什么特别吗?”齐留行问。
周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什么特别。我从到大……宿敌。”
说完这,周谦倒是自己逗笑了。
所谓宿敌,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玩笑。
宙并没应和这个玩笑,甚至从不对自己生,大概是因他从没自己放在眼里。
“你宿敌被关在了x区?”齐留行好奇问。
“可能只是同同姓,因……”周谦声音忽然有些哑。
周谦上眼睑走线偏平,眼眶狭长,他垂着眼时候,很容易显得神情阴郁。
听他声音不对劲起来,齐留行抬头一看,正好看这样他。
察觉到他异样,齐留行不由问:“什么?”
“因他死了。”周谦道。
“他、他怎么死?”
“我不知道。”
周谦确实不知道。
他握着望远镜紧紧盯着遥远病房看,自言自语般讲起了往:“他那个,表面温柔,但似乎一直在暗里跟我较劲,什么都要压我一头。是不是因他过于高傲?”
周谦能一般,跟着父亲练了一手赌技,手上功夫和技巧就挺了得。
这不仅现在赌牌上,还现在乒乓球上。
有一段时间,他对乒乓球很感兴趣,经常参加校内比赛。
在某次决赛上,喜闻乐,周谦对上了宙。
听到这里,齐留行好奇问:“那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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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谦眯起眼睛,目光显得怔忡起来:“我赢了。他输了。之后他就转学了。你说他是不是输不起?”
这齐留行答不出来,也就没有回答。
遥遥望着那从约束衣里露出半个下巴,周谦缓缓道:“转学之后,他音讯全无。我跟他赌了一年,之后再去他家……他妈说我去得不巧,他刚死不久。他妈谈到他时候,像在谈论一个陌生。”
“什么?”齐留行诧异极了,“通常来讲……不会这样吧?”
周谦道:“我去他家时候,看他妈抱着一个大胖子。他可能更喜欢第二个孩子吧。”
齐留行又问:“那有没有可能……其实宙根没有死。他妈只是他关了精神病院,然后随便给你找了个说辞。”
“不。”周谦摇头,“他妈他墓址给我了。我去看过。那墓碑上有他照片。他永远停在了17岁年纪——还没有成年呢。”
“何况,就算他没死……”
周谦瞳孔一缩。“他什么会在x病区?里面很多都是犯过重罪。”
天空即将转入暮色。
风吹动树叶摇晃,将青草与碧树混合着清香吹入周谦口鼻。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高一那次乒乓球决赛结束时候。
校园西门外道上,两边梧桐树几乎遮天蔽日,将夕阳提前染成了暮色。路灯已经亮了,无数微尘在光束中沉沉浮浮。
宙就站在昏黄路灯旁。
望着光束中他,周谦眼神带着少年特有凌厉,嘴角笑容则隐隐有些不屑。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问:“什么故意输给我?瞧不起谁呢?”
相较之下,宙看向周谦目光显得平静极了。“我没有故意输。你是凭赢。”
“屁。”周谦恶狠狠上前揪住他衣襟,“倒数第二个球,你明明能接住。你手抖什么?太刻意了吧!
“至于最后发球失误就更可笑了。谁不知道你发球厉害?
“宙,我特别想赢过你,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不需要你让我!”
“今天确实是我失误。下次我一定好好跟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样机会应该还有很多。我答应你。”
“你……”
周谦所有愤怒、恶意、臭脾,就像是在棉花上拳头,通通都被宙云淡风轻眼睛化作了无形。
力放出去了,却什么回馈都没收到,周谦望向宙目光更凶狠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宙故意输比赛,而是他什么这么平静。大概类似“我想和他一架但他就是不和我”幼稚心理。
心里得极,目光瞪得狠。
但不知不觉,周谦抓住宙手却松了。
他听宙对自己说了声“周谦,再”,然后转身离去。
深秋梧桐叶片片零落,在一排路灯映照下,记忆里那个放学傍晚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昏黄色调。
少年就在那种色调下背着书包渐行渐远。
那是周谦此生最后一次到宙。
此时此刻,几片翠绿树叶掉下来,齐留行一边玩,一边问了周谦几个问题。
周谦没有回答,他坐在树上,仿佛跟着树干一起静止了,久久没有动,像是陷入了某个深远回忆中。
齐留行也没再扰他,随坐下起了盹儿。
睡了大概有一刻钟,齐留行被摇醒了——正是周谦。
“干嘛?”齐留行问。
周谦道:“我看你很无聊样子。要不陪我去挖坟?”
“……?”齐留行睡眼迷离,且有点懵,“啥?”
周谦漆黑瞳仁随着夜色一起变深变沉。“我要去挖宙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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