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江左子弟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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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最终还是没能抵得住贾瑛的执拗,或者说,是黛玉的梨花带雨。

祭出黛玉这件“法宝”,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贾瑛自然知道,这样做,必然会让林如海做出违心的选择,但是却能保住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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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立危堂, 非是贾瑛贪生怕死,只是不想做无意义的牺牲。

史书上,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只要一地有人造反成势,当地的驻军首先想到的绝对不是第一时间弹压。

而是想着,如何在保存住自己实力的同时, 还能不被朝廷追责。

说白了, 就是自保。

若是浙江的三司长官是冯恒石,亦或是叶百川这样的铁骨老臣也便罢了,他不介意陪对方疯狂一次。

可以如今他了解到的江南官员的尿性,贾瑛实在不敢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可若没有这些地头蛇,仅凭他个人的威望,是不可能将各地的卫所军队整合到一块儿的,就是老北静王重生,亦或是王子腾亲临也都扯澹。

人心,何其复杂。

他说过,他这辈子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身边的人,这是他甘愿忍受孤独,活在这个世上的信念,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继续投胎算了。

林如海如果出事,黛玉绝对不会有好。

况且, 以如今林如海的地位,将来翁婿两人联手,是他在朝中最大的依仗了。

至于百姓的死活,不是不在意, 只不过他不是圣人。

穷则独善其身,可不是一句空话。

林如海是钦差,本就不属于浙江地方官员,即便他突然离开,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至于说,或许会有人上疏弹劾林如海畏战退缩......呵呵。

北面已经被堵死了,浙江奏本想要递送京城,必然要绕道浙赣边界,再经金陵,到时候可以让人截下来压一段时间再放行。

等奏章递送京城之时,林如海的奏本早就到了,说不定他已经带着大军把叛乱平定了,你说皇帝会信谁的?

贾瑛不傻,即便是离开,也不可能是简简单单一个“走”字,他在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贾瑛带着几名亲随, 还有林如海从织造衙门抽调的十几名亲信,护着三辆马车, 一路马不停蹄的往湖州而去, 然后再经常州、镇江,之后便能到南京了。

将近五百里的路程,最快也要两天时间,只是不知道,两天之后,浙江又会是什么样的形势。

不过很快,贾瑛就有了答桉。

才出了杭州不远,就已经遇到了从嘉兴府西逃的百姓,仓皇如同过街之鼠。

沿路之上还有不少心怀鬼胎之人,专门劫掠过往豪富。

贾瑛一行三驾马车,自然也成为了这些人的目标,可惜,在强弩利刃之下,都做了无名之鬼。

“前面就是湖州了,我们先到湖州马场,找御马太监李进忠换匹好马再继续赶路。”路途之上,贾瑛调转马头,与马车里的林如海说道。

他们身下的所骑的并非战马,而是寻常的官服驿马,一路上丝毫不顾惜马力的跑了下来,身下的马匹早已气喘吁吁,这么下去,走不了多远,马就得先倒下了。

“瑛儿你是行伍之人,此事你来决定就好,我只要求一点,及早赶到金陵。”

林如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语气中不免带着一丝焦急。

“前面带路,去封山马场!”贾瑛向一名织造府的兵丁吩咐道。

江南水网发达,苏杭一带又是辽阔的平原,没有熟人带路,贾瑛这么赶路就是摸瞎。

“是。”

驾!驾!

湖州南竟,封山马场,是御马监设在江南的皇家马场。

内宫十二监,各有司职,不过大多内监厅的权职止步于宫城之内,唯独司礼监和御马监不同。

司礼监掌握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有内监第一署之称。

御马监与兵部督抚共执兵事,九边军中的监军太监就是出自御马监,素来有“内廷枢府”之称。同时还掌管着皇家马场草场、皇庄,是皇帝的内廷管家。

御马太监在地方的权利不可谓不大,就是地方三司主官碰上了,也要礼敬对待。

马场之外,一行车马辘辘而来,早有马场的兵丁前来喝止询问。

“有劳通禀,就说钦差大臣林如海,携兵部员外郎贾瑛前来拜会李都督。”

封山马场,好称有良马万匹,是江南各地军营最大的战马来源地,自然是有大军拱卫的。皇帝特旨设立封山千户所,一应官兵差役人等,皆由御马太监督调。

所以,才有贾瑛口中的“李都督”之称,当然,李进忠这个都督只是地方官员,为给皇家面子,而贴上去的雅称,并无都督之实。

不过貌似御马监的太监很喜欢这个称号,你若是直接上来称呼“李公公”,说不定此行就要无功而返了。

未几,便有一名小太监走了出来,远远的便说道:“可是督察院御史林公与靖宁伯当面?”

“正是贾瑛,小公公有礼。”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太监比小人更记仇,所以贾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翻身下马,向着小太监拱了拱手。

车厢内的林如海,也掀开了车帘,点头示意。

他是钦差,若是下马,小太监也受不住他的礼,换李进忠来还差不多。

“两位大人快请,干爹已备好了茶水。”

一行人跟在小太监身后,进了马场。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咱家有失远迎。”

李进忠虽未亲自出迎,可也不敢托大,在大堂之外迎候二人。

“哪里那里,林某携内侄不请自来,是有事相求,怎敢劳李都督亲迎。”

火烧眉毛了,该客套还得客套,有求于人,没办法的事。

“李都督。”贾瑛也在林如海身后,朝着李进忠拱手一礼。

“早听说宁荣二公的后人中,出了位了不得的后辈,今日一件,当真是英雄少年。靖宁伯,咱家还要谢过你的大礼才是,今后不要忘了时常走动走动。”

李进忠年纪也不轻了,有四旬上下,可给人的感觉,却没有半分阴柔,反而是个身形魁梧高大的壮汉,若非其一口一个“咱家”,旁人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是个太监。

“都督过誉了,都是老交情了,何来谢字一说。”

李进忠明白,贾瑛所言指的是他与金陵贾家的关系,当下也不再客套,只是回以一笑,倒是对贾瑛心生了不少好感。

“二位请进,咱家略备了茶水,已经吩咐后厨准备酒宴,二位既然来了,不妨在我这马场多留一阵儿。”

贾瑛看了林如海一眼,率先开口道:“恐怕要让都督失望了,我们此行前来,是想从都督这里借几匹快马,赶回金陵的,有紧急公务。另外,顺便来给都督通报一声,嘉兴府有海上的贼人作乱,如今嘉兴府内多个县城已经陷落,都督这里离着嘉兴不远,还要早做准备。”

“什么?”李进忠闻言一惊。

贾瑛当即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李进忠面色难堪了起来,贾瑛林如海两人还能转回金陵,以谋后计,可他却走不开,上万匹战马,其实说丢就能丢的。

“马场不能丢!”这是李进忠的第一反应。

贾瑛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湖州可以陷落,但马场决不能有失。”

这不但关系李进忠的前途,还会影响江南地区后续的形势。

一但上万匹良马落在贼人手中,那他们可就真的成了势了,到时候再想围剿,难度恐怕不是翻一两倍那么简单。

“依我之见,都督可趁着贼人还未打过来,将余杭、德清、武康等地的卫所官兵调来,一同拱卫马场。另外,太湖水师离着也不算太远,此刻派人前去调兵应该还来得及。无论如何,必须保证马场不能落入贼手。”

“我与林大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京,调集旧都留守大军前来支援。”

李进忠不敢拖延,急忙喊来几名亲信,拿着他的名帖前去各地调兵。

“贾大人在北境的事迹,咱家虽远在江南,可还是听说过得,心中万分钦佩,只希望贾大人此次能救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咱家身负陛下青睐,无论如何,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都不会轻易放弃马场,还请贾大人能及早来援。”

救百姓于水火,不过是打个官腔,他一个太监,不在乎百姓死活,可马场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三日,给我三日的时间,援兵一定出现在封山之外。”贾瑛本就没打算逃避,他来江南的事情瞒不了别人,事后皇帝肯定会知道的,若是坐视不管,不符合他的利益。

“若三日援兵未到,咱家就杀光所有马匹,不给贼人留下一马。”李进忠发狠道。

“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出发。”

一行人告别了李进忠,再次向金陵进发。

“瑛儿与这位李都督之前有过交集?”路上,林如海忽然问道。

贾瑛摇了摇头,将侵地一事的后续告知了林如海。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道:“想法倒是不错,只是终归刻意了些,未免落了下乘,瞒不过陛下的。不过,若你能在此次平乱之中立下战功,此事想来陛下不会深究的。”

果然,他的举动在聪明人眼中,还是显得幼稚了些。

也是,事到临头了,你将田产献给了皇家,皇帝又不是傻子。

“我也知道此事俗套下乘,可我的目的只是向陛下表明心迹就足够了。”

四大家族,如今于国朝还有用,皇帝不会这么早就行卸磨杀驴之事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大概率还是要忍,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李进忠此人如何,他能守得住封山马场吗?”

大凡文官,天生对太监就信任不起来,尽管李进忠嘴上说的漂亮,可林如海还是心有担忧。

贾瑛回道:“李进忠此人,我也只是从宗老们哪里听到过,未曾打过交道,说不上来。只是,他除了困守一途,还有别的选择吗?丢失马场的罪过,恐怕事后也免不了一死吧?”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不要小看了太监,他们无耻起来,比那些贪官污吏更可怕,若整个浙江都乱了,他只有一个千户所留守的马场失守,虽然有过,可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京城那边前后打点,恐怕还是能保住一命的。”

贾瑛摇了摇头道:“不管他会不会尽心,我们该做的事,终究还是要做的。”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世上,不是谁都能行曹操之事的,他贾瑛也不是做枭雄的料,乱世于他来说,是灾难,而非际遇,他更无法保证,在乱世之中,能护佑一家平安。

不是为了大乾,而是为了自己。

所以,这天下,不能乱。

上等马和下等马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且李进忠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给他们配了双马,比原定的时间早到了金陵小半日。

贾瑛派人将黛玉几人送回了贾府,自己则是随林如海往南京兵部而去。

南京这边也是刚刚收到浙江兵报不久,还未来得及拿出对策,以及递送北京,林如海便回来了。

事因桑改而起,林如海又是钦差大臣,王命旗牌在手,有临机专断之权。

“吕侍郎,旧都附近可抽调多少兵力?”

南京六部,因是留守衙署,各部只置尚书一人,右侍郎一人。而南京的兵部尚书千年就已经告病还乡了,却一直无人补上,所以如今的南京兵部,是由吕法宪这名右侍郎在主持大局。

“南京兵部辖下卫所,总计三十二卫,外加两个千户所,刨除各个卫所缺额,官兵大致应该在十一万到十三万之间。”

见林如海和贾瑛目光同时看来,吕法宪尴尬一笑道:“军中吃空饷的事情,两位想来也是知道的,三十二卫两所,兵员能上十万,就已经很不错了,本官也是做过三次统计之后,方才得出的这个数字,虽有波动,但相差应该不大。”

贾瑛倒是能理解,毕竟想要养一支军队可是要不少银子的,就大乾目前的财政状况,许多卫所都有欠饷的现象,此事不能完全怪在兵部和卫所将领头上,朝廷也是有责任的。

当然,那些将领也不是什么好鸟。

吃空饷不怕,关键就怕没有多少战力,江南地区,多少年未见兵乱了,别这边才刚刚将队伍拉出去,人就先散了。

“继续说吧。”林如海轻叹一声道。

“三十二卫分布在各地,一时间恐怕也抽调不过来,如今能依靠的,只剩下留守在金陵城七卫人马了。”

吕法宪还是有些功底的,起码不是完全在南京兵部养老,只听他继续说道:“英武卫、南京锦衣卫、水军右卫、横海卫、鹰扬卫、天策卫,以及虎贲右卫。”

“七卫人马,兵员合计应在两万左右,但是不可全部调离,最起码要留下一半,拱卫旧都。另外,松江府也出现了叛匪的踪迹,所以,能调去支援浙江的人马,不会太多。”

“瑛儿你怎么看?”林如海问道。

贾瑛看着沙盘舆图,片刻之后方才问道:“镇海卫可曾有失?”

吕法宪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未收到镇海卫兵败的消息。”

“分做两路吧。”

贾瑛指着沙盘舆图说道:“其一,将镇海卫调离苏州陆上,与附近各所退守崇明诸岛,必不能使镇海卫这支水师尽丧敌手。只镇海一卫,便有大小战舰八艘,如果这些炮舰落入贼手,那咱们可真就抓瞎了。还有崇明诸岛也不容有失,一但失守,贼人从苏州崇明诸岛,沿江西进,一直到南京,一路便畅通无阻了。”

“另外,先行抽调距离最近的江阴、丹阳两卫兵马赶往苏州,若能将贼人堵在松江府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把他们拖在苏州。如此一来,北面有镇海卫以及崇明诸卫所据江而守,南面就是杭州府,这样兵乱就不至于进一步扩大。”

“另外一路,由湖州进逼杭州,湖州府有封山马场,必然是要救援的。另外,还要调集地方卫所兵马,进入广德、宁国、徽州府,不必冒然出兵,只要他们能保证不让叛匪流窜到南直隶南部地区,就算是大功一件。”

“最关键的问题是,选派谁人为将。这两路兵马,需要两名主帅坐镇维系大局,前方又可分坐三路前锋,也就是说需要有三名得力的敢战之将。”

林如海与吕法宪二人听罢点了点头。

只听林如海说道:“苏州府那边,我亲自去督战吧。湖州至杭州一路,瑛儿,还要劳你冒险一次。”

贾瑛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本来也有此意。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林如海与他,也算是半个父子了吧,有未来的老丈人在后面守着,贾瑛也安心。

“南直隶这边,就由吕大人坐镇吧。”林如海看向了吕法宪。

对方是南京兵部侍郎,现任的主事官,不可能绕过对方的,甚至林如海都要退一步,让吕法宪坐镇中枢。

“至于选派将领......此事,还得由吕大人保举。”

吕法宪对于林如海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他虽是兵部侍郎,可却从未经历过战事,真要他去苏州,或是带兵去杭州平乱,他也不敢接这个差事,一不小心就会葬送小命的。

林如海身为钦差,去苏州也再合适不过。

至于贾瑛,吕法宪也是没少听过他的名头的,有北境一战在先,没人会怀疑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和胆魄。

吕法宪在南京养老也有些年头了,自然有自己的亲信,当即便推荐了几人,将此事定下。

“还有一事,依你们看,此次叛匪祸乱浙江,你们认为他的是想造反,还是仅仅为了劫掠?”林如海向两人问道。

吕法宪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那要看咱们怎么应对了,如果能把他们堵下海,那就是劫掠,如果不能,恐怕他们会趁势而起啊。”

林如海点头,表示认同。

贾瑛却不这么认为,起码对于这些叛匪造反一事,不怎么看好。

大乾,还没到日薄西山的程度呢,定夺就是一场闹剧,恐怕连当初的白莲教都不如。

无他,白莲教,在西疆四省有群众基础,许多百姓都是白莲圣母的教徒,信奉真空家乡。

可这些盗匪有什么呢?

沿海地区,没有战略纵深,背靠的就是大海,所以尽管禁海之后,许多渔民断了生计活路,也仅仅是下海做盗匪,而不是直接竖起大旗。

其实更关键的,还是在于那些世家大族,他们有钱有粮,还有人,多数的叛乱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支持。

可如今,江南的世家大族,他们会反吗?

答桉是显而易见的,靠这些穷凶极恶的盗匪能成事吗?他们能舍得放弃家族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去举大旗造反吗?

“瑛儿,你怎么看?”林如海见贾瑛沉默不语,对于吕法宪的话,却没有回应,猜测他恐怕另有看法。

贾瑛缓缓开口说道:“两日之内,席卷了三个州府,太快了些吧。”

“你的意思是......”

“若是造反,首先要有自己的地盘,其次,以自己的地盘为中心,稳扎稳打,逐步向外扩散,一面拉拢豪强,一面收拢百姓壮大势力,可你们看他们的做法,完全就是土匪行径,只顾劫掠,却不巩固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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