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徐先生的家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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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昌府沿水路西进入夔州,这是一条一般人都不会选择的道路。

蜀中四面环山,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寨通人烟,诚非虚言。

既然陆路如此难行,为何又不走水路?

殊不知,陆路虽险,尚可通行。

水路却是九死一生。别的都不说,单只说瞿塘、巫峡、西陵峡,以此时的行船水平,能活着通过,便是上天眷顾了。

及至三百年后,要由水路入蜀,依然需要纤夫拉船,老艄公引路。否则,船毁人亡,便是必然的结局。

张献忠入蜀,耗时三个月之久,不惜民力,死伤无数。其伤亡之重,以至于到了让他担心自己会在蜀中站不住脚的地步。

为了稳固统治,这才大开杀戒,终成人间魔王,酿成蜀中千古未有之浩劫。

后世清廷修史,虽然又往此人头上扣了一堆屎盆子,将清军的暴行也一概算在了这位魔王的头上。

但据后世出土文物来看,那一箱箱只有平民百姓才会使用的银饰,亦是其暴虐收刮的明证。

其残忍暴虐或许有诸多原因,但以当时看来,其以水路入蜀,本就元气大伤,加之以川人脾性,一向不服外来者,其又在夔州受到激烈抵抗,几至于覆没全军。

损失过于惨重。亦应是其诱因之一。

熊罴伤痕累累,但其爪牙力气还在。狂怒之下,便将整整一座天府之国,砸成了满地狼藉。

有了这般惨重的教训,所以,这大西军上下,在听闻高杰沿水路进攻夔州的时候,其实是并不放在心上的。

即便是以艾能奇之精明,也只觉得‘义父’的后宫中个个都如狼似虎,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煎熬,所以才想要拼命逃离。

却从心里并不觉得,这军情真有多紧急。

那高杰即便是运气再好,没有一个月,他的船也到不了夔州。

说不得一个运气稍微有那么一丢丢不好,大军全折在了三峡中,亦是极有可能的。

……

这道理,随着高杰进军的瞿式耜亦同样清楚。

无奈,高杰一心要西进,木已成舟,又岂是他一个糟老头子说得听的?

再说下去,说不得被一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理由,又被赶下船拉纤去!

船过了赤壁之后,江面便陡然湍急了起来。

昨日瞿式耜拉了半个下午的纤,直到天黑才被允上船休息。

给自己灌了一大碗零碎臊子汤后,身子一挨床便睡着了,连浑身的臭汗都懒得清理。

此情此景,若叫金陵的那些故旧看见了,又有谁会相信,这是一位明廷进士,曾师从大名鼎鼎的钱牧斋,又曾受洗于西洋道士艾儒略,给自己取号稼轩,又给自己取名叫“托马斯”的讲究人呢?

瞿式耜半夜的时候醒来。

他是被一阵轰隆隆的吵闹声给惊醒的!

那声音像是瀑布的声音,却又像是滚雷在舱底滚过一般。

他吓得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屁滚尿流地跑到甲板上,逮住人就问:“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船进水了?”

那人嘴里掉着一团火星,迎面吹了一口烟雾,喷在他的脸上。

“老头儿,你还不去睡觉?精神头挺好的嘛,看来给你派的活儿还是太轻了!”

正是高杰!

瞿式耜先没空去管高杰刁在嘴上那火星是什么玩意儿,也暂时不想纠缠明天要延长工作时间的问题,只迫不及待地问到:“你听见这潮水声了吗?船进水了!就在舱底!”

“是吗?”高杰笑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

但是瞿式耜完全可以从这两个字听出来,这死丘八一定又在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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