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泰山会 (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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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的一番话语自然是慷慨激昂,甚至把他自己都感动得不行。 席间虽然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冷眼相看,但大多数人还是拍手叫好,大声相合。 叫的最大声的两个人一个是兵法祠的长老司马镜如,另外一个则是长须儒衫的老者。这老者的儒衫不同于大新常见的白色或者青色对襟儒衫,反而有层叠之感,看起来颇有古意。 鲁王轻轻把手一压,示意场中诸人安静,然后点了一个一直低头不语的中年人的名,“许先生,贵门尊奉邹子为祖师,立根于济南府,泰山阴阳界道场更是名闻北地。我看许先生若有所思,可有指教啊?” 许姓中年人闻言一愣,稍后不卑不亢地道:“鲁王殿下,我阴阳界自古信奉五行,平时要么潜心修行,要么为乡间百姓做些堪舆风水的小事俗事,不堪大用。殿下既有雄心壮志,许某及阴阳界愿为殿下祈福。”言下之意,阴阳界最多给你卜卦祈福,但事情就不掺和了。 鲁王还没开口,兵法祠的司马镜如不阴不阳地开口了,“许如年,你们阴阳界可别太过谦虚哈。前朝蛮子在的时候,你们阴阳界的掌教可是执掌前朝的钦天监,本事可不小呢。到了咱们大新朝之后,虽说被龙虎山的天师们赶出了长安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有点底子吧。怎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大新朝廷,不愿意为鲁王殿下效命?” 这大帽子扣的不可谓不结实,不是两个人有私仇,就是两派有嫌隙。 许如年脸色不变,不动声色地道:“司马先生,你我两门同在玉皇顶,平日里虽说因为理念不同,有过一些小争执,但不过是对修行的理解不同,还不至于互相诋毁吧。诚然,我师父曾为前朝钦天监监正,可贵门难道不曾为前朝添砖加瓦嘛?否则贵门岂不是在前元建立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我大新奉天立国之后,我师傅顺天而为,与龙虎山的前辈交接,此事光明正大,天下皆知。纵然太祖也对我师傅赞赏有加,待之以礼。何必再拿这些前尘旧事自寻烦恼。自那以后,我阴阳界便自守泰山,与世无争!阁下何必多言。” 司马镜如也是神色自如,变本加厉道:“许如年,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不用说这些假大空。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红巾贼肆虐山东,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还是说你已经与贼人有了勾连?” 许如年冷冷地道:“司马镜如,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劝你还是善良一些,不要因私废公,胡乱指责,否则天报好还,你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司马镜如大怒,“许如年,你居然敢出口诅咒于我。我看你和阴阳界是不想在泰山上混了,难道你想阴阳界被连根拔起?”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多有皱眉者。如果说司马镜如正常声讨许如年也就罢了,但这种有的放矢,无端指责的行为却是有些过分。 鲁王皱了皱眉,虽然他需要司马镜如这样的急先锋为他做一些事情,但这种明显是带着私人情绪或者说派系之见的行为他还是不愿意看到的。但如果他开口阻止,似乎又有些伤司马镜如的士气。 郑德刚自然看出了自家主子的不喜,他呵呵一笑,长身而起:“两位,稍安勿躁。司马先生固然是脾气急了一些,但毕竟是一心为了朝廷,为了百姓。现在的确不是个扫门前雪的时候了,还望许先生见谅。不过,许先生,司马先生话糙理不糙,现在曹州,兖州两地百姓水深火热总是真的吧,红巾乱军祸乱天下总为事实吧,我等皆有余力,不说为这天下,总要为乡梓做些什么吧。难不成要等红巾乱军到了泰山才有动作不成?那个时候又能做些什么呢?悔之晚矣!” 不得不说,郑德刚的说话水平比司马镜如高多了,同样的意思却说得更加冠冕堂皇,两边也都有台阶下。 许如年脸色好看了一些,“郑大人,阴阳界既然是大新修行界的一分子,自然会尽一份应有的力气。只是,我阴阳界只有占卜,堪舆能多少拿的出手,不知如何呼应大人?” 郑德刚心里暗骂了一声狡猾,表面却不动声色:“许先生太客气了。阴阳界固然以占卜,堪舆名闻天下,但修行法门自成一派,符师,念师,术师众多,人才济济,贵派邹大先生更是天命大修。何必妄自菲薄,敝帚自珍呢。” 鲁王趁机说道:“诸位,今日你我之所以还能安坐在傲徕峰仙阳宫,却是因为曹州,兖州同道做出了很大的牺牲。难道各位宁愿枯坐泰山,等待灾祸吗?尼山圣境的孔先生今日也在。孔先生圣人之后,尼山圣境圣人之地,如今被红巾贼搅得不得安定,各位难得还能无动于衷吗?” 尼山圣境的来人名叫孔祥荣,既是尼山圣境的修士,也是尼山书院的教授。他闻言叹道:“鲁王殿下悲天悯人。我尼山圣境自圣人之始,便以耕读传家。然而红巾贼起,鲁地暴乱,正需要鲁王殿下这样的英雄豪杰登高一呼,重现往日太平景象。各位道友还请暂且放下门户之见,听从朝廷安排才是上策啊。” 如果说阴阳界的许如年是低头不语的,那碧霞阁的妙真仙姑正是冷眼看戏的。她听了孔祥荣的话之后冷冷一笑:“你们尼山倒是有些意思,贼来欢迎,贼走不送。难怪能绵延至今,不断香火。” 孔祥荣闻言大窘,怒斥道;“妙真仙姑,你这话什么意思?” 妙真仙姑给了他个鄙夷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都懒得再理他。她转而朝向鲁王道:“鲁王殿下,我碧霞阁是女子门派,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便请鲁王殿下明言吧,需要我等做什么事情,能出力的,我碧霞阁自然不落人后,不合规矩的,也请鲁王陛下见谅包含。” 这话还真只有她说合适,在场的只有碧霞阁是女子门派,有些话女子说出来更容易让人接受,或者不生反感。何况,妙真仙姑本身就是碧霞阁掌教的爱徒,在泰山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自然有资格问这句话。 鲁王闻言果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哈哈一笑:“妙真仙姑果然是女中豪杰,性情中人!好,既然仙姑问了,那小王也斗胆一说,各位也当听过中州洛阳和东京汴梁的两战。中州洛阳在白马寺,河洛书院,紫薇阁各位前辈高人的支持下,以万余守兵力敌二十五万贼军多日不失,更在朝廷边军抵达之后,前后呼应,击溃敌军。汴梁城则是在贼人纠集了五名天命,数十个地破邪修之后,难以力敌,最终陷落。这攻防之间,修行者或是定海神针,或是一锤定音,已是可以左右大局的重要力量。今日在座的各位,或者是门中宿老,或者是未来掌教,都是山东大地响当当的人物。小王斗胆,请各门或是出一名天命大修,或是十名地破高手,于五日之内齐聚泰山,本月之内小王将亲自与各位联手,配合山东都督府数万精锐,先光复兖州,再收复曹州。今年的中秋赏月,必定要保证齐鲁的每一寸土地仍然在朝廷光辉的沐浴下!如有违抗怠慢者,以通敌罪论处!其人其派不要再想在山东之地立足,我等可以共逐之!” 前边还是谈笑风生,话到最后,鲁王已经站立起来,一脸寒意,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他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场中诸人,便是滑不溜手的许如年,愤愤不平的妙真仙姑都不由地或是低头,或是避开其目光,心中暗想,不愧是龙子龙孙,一旦发怒,果然是气势惊人,令人不得不低头。 鲁王语气一缓,又道:“大新安,则修行稳;大新乱,则修行断。小王刚才话语颇重,但却是实情。望各位前辈,道友暂时摈弃门派之见,也不要再提什么力有不逮。皮之不附,毛之焉存?当然,妙真仙姑,碧霞阁乃女子门派,小王也不会不讲情面。这样,仙姑这边只要出一半的人手,五名地破,相信各位前辈和道友不会计较。而各位,总不能不如碧霞阁的女子修行者吧?” 妙真仙姑闻言终究是脸色一缓,没有再继续言语。 田无期简直都想为鲁王殿下的表演鼓几下掌。这场面拿捏的恰到好处,安排地有逗哏的,有捧哏的,还以女子之名给碧霞阁打了个半价,也让其他门派说不出什么话来。一套下来,起承转合,不是预谋已久才怪。 田无期不由得想到了官家出面让百姓募捐的经典操作--“得先让豪绅出钱,带着百姓捐钱。豪绅捐了,百姓才跟着捐。钱到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这样的名场面,绝对是异曲同工啊!只是不知道谁是幕后分账的,谁又是傻呵呵倒霉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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