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丘比与她（1 / 1）

……现在要做什么？ 没有人会倾听她的迷茫。她是一位外来客，过去和现在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将来或许也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似乎是站久了，双腿传来疲累的感觉，楚楠以眼角的余光看向人声嘈杂的公园里唯一无人问津的地方，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是浓郁的树荫和一张干净整洁的长椅，像是兔子又像是猫的生物不知何时占据了长椅的一小块位置，仿佛特意为她留下一块能够歇息的落脚处。 反正，总要和面对它的，楚楠心想。 装作没看到丘比，她稳稳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长椅表面的凉意透过短裙薄薄的布料，伸直的双腿跨过树荫的边界，在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翘起脚伸个懒腰，似乎连死亡的恐惧都能抛在脑后。 啊……好像在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们不知何时死之将至，所以总以为生命是一口永不干涸的井。能想起多少次，童年某个特定的午后，某个深深成为你生命有一部分的下午？也许有四、五次，也许还没有这么多。一生中见过几次满月的夜空？还会抬头看多少次？或许二十次吧。但一切看起来又都是永无止境。 总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没想到才13岁就又挂了。 楚楠自嘲，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对还那么小的她动杀机，算他狠。 有的大人领着孩子在草坪上野营，有的小孩结伴在小径上玩泡泡机，或是汗流浃背地放风筝。 这里的热闹与活力几乎能感染到每一个人，即便是最苛刻的拍摄生活画面摄影者路过，也一定会在此驻留，露出微笑为眼前的光景拍照摄影。 而她缓缓低下了脑袋，小脸面无表情。 人经常会回忆，可却并不总能回忆起每件事情，很多事情虽然存在在脑海中，却很少有机会再忆起，直到被一点点遗忘，但若是有一天，触及了某个熟悉又陌生的事物，本以为已经被忘记了的，那段模糊、失真的久远记忆就会重新浮现。 那是一段尘封的回忆，在她这一世还很小的时候，和父母还有楚子航一起去过的公园。 …… 十一月的一个凉爽晴天，市立公园。 “来找我们呀！”小楚子航和小楚楠兴奋地喊。追逐打闹，像是两只不会疲倦的小陀螺围着父母绕圈。 别惊讶，这不代表她的心智真的退化成了小孩，这只是一次……一次对小孩的扮演。毕竟，你知道的，小孩子总喜欢玩捉迷藏。他们喜欢躲在狭小的地方，享受即将被找到的刺激感，在一段惊心动魄的等待时间过后，被大人们坏笑着从洞里揪出来。 像她这样富有哲思、成熟稳重的性格，如果不认真模仿小孩的贪玩性格，恐怕一开始就会被人发现是个穿越者。 “我们躲这。”小楚子航嘻嘻笑着。 哥哥牵着妹妹的手四处乱跑，最后拉着她躲在一张长椅底下。长椅紧挨着大树，上面覆盖着一层阴影，如果高大的大人们从旁边路过，根本不会注意到椅子底下躲着的两个小家伙的。 “我们躲好了！”清脆的嗓音重合在一起。 我来找你们了——于是大boss开始行动了。 “在哪里呢？”大boss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已经嗅到你们的恐惧了。”咏叹调的语气。 “我想——”拉长的音节，随着仿佛刻意踏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当那双熟悉的大号越野靴，淡蓝的牛仔裤管出现在视线中时，两个小家伙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该不会在——” “这里吧！”大boss猛地一喊。小小的手心几乎无法捂住细小的尖叫声。 “什么嘛，原来不在这里啊，还以为会被骗出来呢。”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停顿了一会，大boss自说自话的走了开去。劫后余生的砰砰心跳声，让两个小家伙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然而棕色的越野靴并没有离开很远，当清脆的偷笑声终于从指缝间泄露的时候——“刚刚好像听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声音。” 靴子的步伐很明显是直直往这边走来的，看来是被发现了。 椅背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这片阴影笼罩的空间里，仿佛连外界嘈杂的声音都被遮蔽了，只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喘息声。微微扭头看去，楚子航看见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和一双仿佛在散发微微荧光的眼眸，似乎能嗅到轻微呼吸声的淡淡香气，莫名地，有一股伟大的情绪在他小小的胸膛处显现。 他点头，给予楚楠一个代表着安心的眼神，往里推了推妹妹曲起的膝盖让她的身体能不被看到，在妹妹迷蒙的注视中，毅然钻出椅子底部。 小楚子航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棒读道：“呀～～被抓到惹。” “就你一个？”boss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还有一个呢？” 小楚子航抬起头眨了眨眼，眼里似乎装满了迷茫。 躲在一起的楚子航被抓住了，但他很有骨气的没有向敌人透露同伴的位置。被抓到后低下脑袋，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像是被俘虏的烈士，只是时不时用担忧眼神望向妹妹的藏身处。楚天骄见状，不禁莞尔一笑。 被楚子航的自我牺牲战术性拖延，大boss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眯眯地往别处找找。 过了好一会儿，最后他们又回到了那棵大树底下，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就像参与葬礼一样无声地站立。 小楚楠望向外面，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良久，楚天骄打破了沉默，他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沙哑的声音道： “我认输啦……你现在，在哪里，小楠？” ——我现在在哪里？ 从回忆中惊醒，她抬起头，睁大眼睛环视公园四周。她现在在哪里？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映入眼中的，是不知道走到哪去的无数男男女女和陌生的城市风景。在哪里也不是的公园中央，她不自知地露出一张哭丧的脸，呆呆地盼望有个人能找到流浪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