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四】 ☆ * . ☆(1 / 2)
水袖捥,妙音转。飞金走玉,美人在殿上式歌且舞,空气中烂香浮动,我坐在殿侧木然地看着,喝下一杯酒。怪的是,这般美景,伴奏的却不是筝鼓,而是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虫蚁啃噬声。
再低头看手里的酒杯——里面装的哪里是酒,根本是满满一杯舔蜜的蚂蚁。
我一松手,酒杯啷当掉到地毯上,一大捧虫子倾杯而出。
虫子、虫子、虫子!
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宽阔的床上,眼前是一张薄薄的红纱帐。
悦耳的乐声回荡在耳边,屋里窗明几净。
一个陶俑乐女打扮的女子被我突然惊醒吓得啊呀一声,几乎要抖落手中正掀起的红纱。
她穿的不是正当时的衣服,一身做旧的衣裙,脸上涂着两团鲜艳的腮红,衬着刷白的脸,委实有些吓人。
我们双双被对方吓了一跳,我醒过神,问:“你是谁?在屋子里做什么?”
她道:“大人,我是外面演奏曲子的一行乐人里的女伎,受宅里婢女所托来屋子里替她收拾碗筷。“
我道:“你收拾碗筷,怎么收拾到床上来了?”
她道:“我收拾碗筷时看到大人就坐在桌边熟睡,怕大人着凉,就想把大人扶到床上睡,行走途中踩到纱帐角,不小心把红纱帐踩掉到地上,刚才正准备把红纱挂起来。没想到大人您这就醒了。“
我道:“多谢你了。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让我自己走到床上继续睡,非要费这么大劲,自己把我扶过来?“
她道:“大人,我叫了您,可是大人睡得太熟,没有反应。”
我没想到自己睡得如此熟,再回忆梦里内容,却朦朦胧胧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说:“原来如此。”
女伎道:“那大人且继续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屈膝行了个礼,挂好纱帐,转头把装着碗筷的碟子端了出去,轻轻地阖上了房门。
我看她走出房门,揉揉睡得酸疼的后颈,在屋里枯坐好一会儿,仍觉得头脑昏沉。屋外的乐声倒是悠悠扬扬一直响着,我想了想,站起身,推开门。
院里雾气仍然很浓重,因天高风凉,有一些凝结成了稀疏的水汽,化作露珠坠坠垂在花叶上。一行乐人端坐在云雾里,吹埙奏琴。我朝他们望了一眼,沿着长廊,走到毗邻的厢房,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人应。
我推门而入,看见一个酒壶泼倒在地,一个身着锦衣、留八字短髭的中年人大腹便便地斜卧在床上,手中拿一碟云片糕,见门打开也毫无反应,神色陶醉怡然,状似闻花,和那婢子描述的相差无几。
我退出房间,又往前行。这一列共有八间厢房,除了三间空房,剩下房间里的人大多一副同那中年人一般的陶醉又怡然的神态。
屋里可见执斧的狂徒莽汉细嗅蔷薇,可见点绛唇的妙龄女郎折花插头,可见读经的文弱书生研花入画。
果然是都乐不思蜀了。
眼见雾色愈浓,我回到房间,摊开纸,拿出笔,研好墨,想记录下今天的所见所闻,提起笔来,浓墨洇透纸背,却忘记要写什么。
头脑愈发昏沉得厉害,我放下笔,揉揉眼睛,只觉倦极。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今天白天才睡了一觉,怎么这么早就又困了?
我打个呵欠,走到床上,只觉两个眼皮都十足沉重,不多时便蒙头睡去。
又是一夜诡梦。
第二日,我出门看天,屋外仍是大雾,我在原地转了转:若是天气再不转晴可不是好事,等出了这古院落,我还要……
我还要……?
我还要干什么来着?
我按住太阳穴,觉得再想下去便头疼欲裂,茫茫然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去。
木色长廊深窄,廊下水潭养着游鱼,白色的底座托着白色的亭台,亭旁生着瓣瓣荷叶。时未值夏,叶上无花。昨日那个婢女又端了一盘酒菜过来,笑道:“客人,您该吃早饭啦!”
她迎我进屋,把盘子放在诺大的红木桌上。盘面程光瓦亮,光可鉴人,盘里放着一盅藕汤,一碟大福饼。我看了只觉得清淡,委实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下去。
她听了我的话,似乎很不可思议:这样好吃的佳肴,府里还没有人说没有胃口的!
第三日,天空不但没有放晴,反而还下起了雨。
暮春时落梅雨,蒙蒙细雨中也带着未熟的、青梅的酸甜味。
婢子带进来一个穿兵服的青年人,我看他有些眼熟,低头打量起我自己的衣服——一般的颜色,一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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