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2 / 2）

“本王少时，曾跟父亲随前朝皇帝一同打猎，狗皇帝刁钻善战，令我兄弟二人与众皇子猎鹿，十人九鹿，输者斩一手，当日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本王因高烧不退体力不支，空手而归。原以为定然丢了一只手，没料到有一人忽然出现，不知从哪弄了一条白皮黑角的百岁麋鹿来，鹿流着血还有一口气在，我拖着鹿回去复命，十人十鹿，大欢喜的结局。”

清欢笑而不语，眼神却充满了嘲笑和荒唐无奈。

“我背上的肤札，只在那日大雨下脱衣显露过一次。”

“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很久以前你我年少时，陆大将军曾为了请旨擅闯皇宫，年少的你也一路相随，被我父皇下令剥了衣衫赏了一顿鞭子，又命画匠在你背后刺了肤札。”清欢苦笑出声：“鲜血淋漓，印象深刻。”

“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挨鞭子，年少无畏的小皇子倒是替我说了句话。”晏长风钳住清欢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

清欢毫无畏惧，坦然淡定扬起嘴角讽道：“亏得王爷还记得，只可惜……还是没能阻止日后那场杀戮，我父皇屠戮你满门，我虽然并未参与却也难辞其咎，与你有愧。”他顿了顿：“王爷又是如何对我心生怀疑的？”

“剥皮的时候，你喊了我的名字。”

清欢挑眉：“晏……”

“不，陆长空。”

清欢笑中带恨道：“百密一疏，是我疏忽了。许是我深受剥皮之苦，与当日惨遭生刻肤札的王爷感同身受，故喊了你的名字。王爷，事到如今，血海深仇已是事实，杀剐全凭你处置。”

晏长风他缓缓站起身，眯缝起了眼睛。

“如此千般算计，就算知道我这是龙潭虎穴也要硬闯，究竟是为了什么？”

清欢轻笑出声：“护国公宋大人，人如美玉，谦谦君子，却偏偏生了一副蛇蝎心肠，当日之事……怕是不用我再说了吧？王爷？”

“你是为了成慕？”晏长风目光凌厉。

“五大侍卫贴身保护，就连皇帝也要忍让三分，更何况我这不入流的废皇子，不出此下策又怎能靠近？”

寒风骤冷，夹杂着无尽的落叶席卷而至，清欢拉紧了衣衫，微微笑着。

身后忽然传来宋成慕的笑声，不知何时去而又返的他边笑边拍巴掌道：“好一个委曲求全，想不到堂堂前朝皇子为了苟活于世，竟然沦委曲求全于此，眼界大开……”

晏长风和清欢同时神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之前的对话被宋成慕听去多少。

清欢反应极快，丝毫不见窘迫，反而迎着他的注视，浅笑道：“宋大人以一己之力撼动前朝势利，说得好听是与齐家里应外合，说得难听就是通敌叛国，虽然我父皇素来残暴，可治国有方，减税放粮赈灾，于国于民也算……”

“也算什么？也算一代明君？”宋成慕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天下苍生，怨声载道，棠耀川就是祸国殃民的暴君，残暴成性，污蔑良臣，反是民心之所向，宋某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宋成慕，你若恨不过，要了棠氏一族的命就罢了，为何还要扒了皮点天灯，连两岁的幼童都不放过？”清欢的语气忽然加重，眼中闪过一丝无法原谅的杀意。

“我高兴。”宋成慕无所谓地笑道：“你奈我何？”

清欢仰天大笑，直笑得花枝烂颤，满面潮红，他扭头看向晏长风道：“王爷，你不是一直好奇，京师大路宽敞通畅，为何偏偏你我的马车会撞到一起？现在我告诉你，我打听了日子挑好了时机，就是为了要他的贱命，可惜……”清欢凑到晏长风耳边，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撩拨轻狂，低声道：“可惜只让他瘫了几日，王爷，我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杀他替全家报仇，以解心头之恨，你若不杀我，迟早有一日我会将他碎尸万段喂野狗，只要我活着，就会想方设法要他的命。”

晏长风瞬间狂怒，他猛击一掌落在清欢胸口，清欢毫无防备，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几丈远，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跌落在地。

胸口一热，喉咙咸腥无比，一口血喷了出来，清欢趴在那里试着起身，却浑身剧烈颤抖，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晏长风也不说话，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冷冷丢下一句话：“无关人都滚远点，不许来叨扰本王。”

说着便朝不远处的帐篷走去，没有一丝怜悯，粗暴地将清欢扔到榻上，门帘自身后落下，帐篷中光线昏暗，阴郁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宋成慕目光如刀，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没有跟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有侍卫识趣地替他披上了大氅御寒，他摆摆手，嘴角扬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晏长风一个耳光砸过去，清欢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挡，可实在没有力气，手指勉强动了动，还是重重地挨了一巴掌，闷哼了一声。

“那你最好现在杀我，只要我活着，就肯定会要他的命。”清欢睁开眼睛，没有惧意地笑了起来。